感覺雨已經下到了皮膚裏,抬眼看去天依舊還是陰的。
敬樂敏費力撐著傘,企圖讓凍僵的左手把自行車扳回正軌。但是老舊的車把覆著一層膜,沾著雨水,她最後還是在頻頻刹車中敗下陣來,把傘收起,戴上衛衣自帶的帽子。這一年敬樂敏讀初一,冬雨一下就冷得入骨,廣東的天氣還沒有像後來一樣十二月份也可以穿短袖。
站在門前,敬樂敏伸手摸了一下臉,冰冷。玻璃上倒映她凍的灰白的臉,門縫間隙有暖黃的光泄露,她牙齒狠狠的咬著嘴唇,恢複幾分血色。凍直的手指掛著雨水,在書包裏摸索鑰匙。
書包很輕,幾張輕飄飄的幾張期末試卷和一條因為怕被雨淋濕而摘下的圍巾。她推開門,客廳明晃晃的燈下空無一人,往裏看去飯廳其樂融融。裴橘裏一邊將自行車停好,一邊揚聲告訴屋內的人自己回來了。
膝蓋以下的校服褲部分已經全部濕透,鞋子踩一踩就會有吧嘰的水聲,她踮著腳像半夜出行的老鼠往二樓走去。董寧莉坐在玻璃製的飯桌前擇著豆角,聽見聲音隻是抬了下眼。裴淩勇拿著鍋鏟,看著敬樂敏點點頭,轉過頭撞上董寧莉的目光,不自然的笑了一下。
在這種凍的渾身發抖的情況下,洗熱水澡並不完全是一種享受,突如其來的溫暖也會帶來一陣刺痛。她洗到一半接到了敬惠電話,電話這邊開著免提,水聲依舊。電話那頭左繞右繞最後才問句,考的怎麼樣。她把水關掉,空氣迅速變冷。
“還不錯,正常發揮......你什麼時候回來?“
“廠裏二十八才放假,媽媽二十九下午和爸爸坐舅舅的車回去好嗎?“
敬樂敏剛才隻是擦了手,身上的水珠也在迅速冷掉。她說“可以,沒問題,你和爸爸注意安全。”電話那頭一陣嘈雜,敬樂敏看了眼時間,是工廠上晚班的時間。
“你等下手機借我一下”裴世月關上衣櫃門,老舊的門有嘎吱作響的聲音,手裏拿著衣服邊往衝涼房走,邊和敬樂敏說。
“大伯不是說快期末考試不讓你用手機嗎?”
“所以用你的啊!對了,不要把我存的照片刪掉。”敬樂敏沒有再說話,手機桌麵軟件登陸的賬號和接近一千張照片幾乎找不到她的蹤跡。她用毛巾包裹著還在滴水的頭發,披多一件衣服,打開電風扇。
董寧莉之前好幾次抱怨家裏的電費越來越高,裴世月坐在椅子上輕描淡寫的複述董寧莉的話,”你看天氣也不會很冷,要不然你用風扇吹吹就好了吧。”
“那你為什麼用吹風機?”
敬樂敏氣不過這種寒冬用電風扇吹頭發這種無腦建議,拎著換洗的衣服質問從櫃子裏拿出吹風機的裴世月。對方背對著她,自顧自地把插頭插上,聳聳肩“因為這是我家啊。”
那天晚上她蹲在廁所,牙齒咬著手指隻是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卻不出半點聲響,晚上十點半敬惠剛剛下夜班,大街上依舊人聲鼎沸,在一片嘈雜中她什麼都沒說,電話那頭察覺到了她的情緒卻也隻是說。
“敬樂敏,你現在住在別人家,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