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嗎……開門……”
這樣微弱的聲音隻有聽覺靈敏的莫格利才能分辨出其傳來的方位。
他順著聲音走到401門口，剛準備推門而入，鄭偉玨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站立在營門三軍叫／大小兒郎聽根苗／頭通鼓、戰飯造／二通鼓、緊戰袍……”
莫格利眉頭緊皺，忽然猶豫。鄭偉玨的《定軍山》唱詞仿若戰鼓點，一字字打在莫格利的胸口。
鄭偉玨踱步在汗蒸木屋外，怡然唱著，拖延時間，為了讓淩熙恐懼。
“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鋒交／上前個個具有賞／退後項上吃一刀……”
淩熙的聲音夾雜著哭腔，在鄭偉玨的唱詞裏虛弱傳出。
“鄭偉玨，我知道是你，你開門！快開門啊……”
門口，莫格利胸口激烈地起伏著，鄭偉玨的唱段和淩熙的呼救不斷在耳邊交疊衝撞，最後變成漫長的耳鳴，嗡——世界瞬息安靜。
月色正好的那晚，他和淩熙恍如夢境的一刻在眼前浮現，淩熙的問話，好似來自遙遠時空
——……你呢？放棄我，就沒有一點點後悔嗎？
後悔！如果有機會重新選擇，哪怕當年真相成謎，莫格利也不會再放棄淩熙。
莫格利用力擰動門把手打算衝進去。幾乎同時，鄭偉玨擰開木屋的門，將淩熙放了出來。
淩熙體力不支，虛脫地撲跌在鄭偉玨腳邊，大口呼吸，漸漸緩了過來。
“凡事留一線，否則容易讓自己窒息，下次再發生什麼，可未必有人給你開門。”
聽到淩熙危機解除的莫格利嚇出一手冷汗，他伸手看了一下，哪怕為了自己，也從沒有這樣抖過。莫格利長出一口氣，不知道該不該感謝最後一刻不必衝進去的運氣，懸著的心落下了，卻好像被丟入無底深淵。
鄭偉玨打開門走了出來，莫格利趕緊閃身躲在拐角後。
待鄭偉玨消失在長廊盡頭時，淩熙扶著牆歪歪扭扭走出來。
莫格利隻見李昱珩和自己同樣心急火燎，從黑暗中衝過來，一把扶住虛弱的淩熙。李昱珩不由分說，一把將淩熙抱入懷裏。
“我不允許你再這樣單槍匹馬！我要保護你。”
莫格利看著這一幕，心如刀絞。其實他才是最想保護淩熙的那個人！
淩熙迷迷糊糊睡在李昱珩大腿上，李昱珩坐姿筆挺一動不敢動，僵硬宛如蠟像。忽然，淩熙迷夢中翻身，李昱珩怕她跌落，急忙用手護住，總算解除了“僵硬封印”。
他疼惜看著淩熙那張略顯虛弱的臉，不知不覺有點入迷。
李昱珩不由自主伸出手，用手背搭了搭淩熙又嫩又彈的臉，又戳了戳自己。這才注意到淩熙已經醒了。
“我睡了很久嗎？我怎麼出來的？”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又不是失憶。我記得我被關在汗蒸房裏，叫天天不應，叫破喉嚨，破喉嚨也不來……鄭偉玨那老狐狸還在外麵喝茶唱戲！然後……”
“然後他把你放出來了，你晃晃悠悠走出來看見了我。吃飯去吧！補補你這沒重點的豬腦子！”
夜已深，普華大學外大排檔已沒有其他客人，昏黃的小夜燈懸在排檔前，在夜色裏明明滅滅，騰騰的蒸氣從燒滾的餛飩鍋裏冒出來。
淩熙和李昱珩在一張小方桌邊對坐。
“果然這人樹大根深，和陳總是一夥的，想扳倒沒那麼容易……哎，我這樣杯水車薪地鬥他，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幫我爸扳回一局……”
李昱珩見淩熙失落，不忍心。
“我托朋友打聽過，鄭偉玨把全副家當都壓在森木裏了，現在進退維穀，其他小項目本來不算什麼，但眼下，他沒什麼騰挪的餘地，那就是牽一發動全身了。”
“那我這趟沒白搗亂？他資金鏈上開了口子，是不是會再找投資人啊？我一定要趕在他前麵遊說那些投資人認清他！”
李昱珩皺眉，明顯表現出擔憂。
“他都這麼威脅你了，你還愣頭青一樣往上撞啊？你這是飛蛾撲火。”
“不然呢？看著他坑完我爸再去坑其他人，我坐視不管？我晚上會睡不著覺的。”
李昱珩故作嫌棄，實則心疼：“行了，你也別摻合了，投資圈是我的主場，讓朋友們賣我個麵子還不算難。你就好好休息。”
老板端上兩份熱騰騰的餛飩，放在二人麵前。
淩熙略顯失落埋頭狂吃，李昱珩用調羹盛起一顆餛飩，瞟她一眼，端到半空中，幾次想喂過去，都沒成功。他張嘴想繼續說什麼，最終無奈閉嘴，似乎有些表白永遠無法啟口。
之後的一段時間，李昱珩一直陪著淩熙加班。
他們一起熬了好幾個通宵，李負責和客戶溝通，淩則對項目做了更多深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