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聶棠就是那個才剛學會走路的孩童。還有,她才十六歲,放在凡間,她這個年紀都可以嫁人了,可是在修真界,她真的就像個嬰兒。
……虞清瑤可是要比她年長好幾十歲啊,她這是準備吊打“嬰兒”出口惡氣嗎?
眾內門弟子有狗腿的,立刻就給清陵君通風報信:一個是他的嫡親師妹,一個是他家種過地的爐鼎,不知道他更心疼哪一個?
結果清陵君漠然地看了那個通風報信的弟子一眼:“就隨她們去吧。”
虞清瑤是他母親的徒弟,天分是有的,就是不肯下苦功夫。而聶棠是怎麼努力的,他都看在眼裏,更不必說她們本就資質相當,不存在先天差距。
但是別的內門弟子可不像他那樣想,隻覺得這回聶棠一定要吃虧。
他們翹首以盼在演武台下,等待著聶棠第一個被傳送出來。
大約隻過了半盞茶時間,演武台上的結界發出了銀光——這就說明,比試已經結束了。
眾弟子麵麵相覷:“這也太快了吧?”
“……可不是?”
“所以說,到底是誰贏了,這應該是一方壓著一方打吧?”
“那還用問,當然是那個醋罐子虞清瑤。隻要再等個五年十年的,勝負就很難說了,到底還是太心急了。”
“換了你,你能不飄嗎?看看那雷劫,還三個月築基,就算是清陵君當時也不止三個月吧?”
話音剛落,一道人影先行出現在了眾人麵前,居然是虞清瑤,她發髻散亂,手上瑤琴的琴弦全部斷裂,無精打采地耷拉在她的手邊。
眾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她的身上,令她又羞又氣,用袖子遮住半麵,一跺腳就往前衝:“滾開!全部都給我滾開!”
內門弟子們都震驚了:“……贏的是聶道友?!”
半盞茶功夫?
她還是個符修?
而這個時候,第二道銀光閃現,聶棠從演武台上被傳送了出來。
她衣衫整潔,頭發一絲不亂,右手握著一支符筆,左手拿著一疊符紙,一點都不像剛剛參與了一場比鬥,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就坐在洞府裏畫符呢。
聶棠舉起了手上完整的、但是還沒來得及用出去的符篆,突然道:“中品聚靈符,誰要?”
立刻就有反應迅速的內門弟子喊道:“一百個中品靈石!”
他一喊,別的內門弟子也反應過來,開始往上加價:“我出一百二十個!”
“一百二十這麼少?我出一百五十個,今後不管有多少張,我都給你包圓了!”
聶棠收完靈石,把神識伸進儲物戒指一探:很好,沒娘家人給她準備嫁妝也無所謂,她自己就能攢出來,現在……嫁妝也該湊得差不多了。
……
聶棠回到淩霄峰上的洞府,就見院子中擺著一疊小山高的賀禮。
而沈陵宜正拿著一塊通體漆黑的石頭,對著陽光翻來覆去仔細看。
沈陵宜見她回來,也沒多問,就伸過手牽住她:“這禮盒裏麵都是些稀有靈藥,你要是喜歡就收下,不喜歡就退了。”
聶棠輕輕側過頭,用臉頰貼在了他的肩上,微笑道:“不管裏麵是什麼,都是他人一片心意,收下便是了,也不用發愁如何回禮,我到時候煉些丹藥送去就是。”
她說話的語調向來輕柔,就像一位新婚不久同他撒嬌的溫柔小嬌妻。
沈陵宜在她光潔如玉的額上親吻了一下,低聲道:“嗯,都聽你的。”
聶棠又笑了,搖頭道:“不,是我該聽夫君的。夫君說什麼,我便聽什麼。”目光流轉,很快就定格在他手上那塊黑色石頭上,她好奇地問:“這是什麼啊?”
“哦,這是林丹師送來的劍影石,說是給我當大婚賀禮。”沈陵宜皺著眉,“你死沒看見他送禮時那表情,愁眉苦臉,就像我拿著劍壓在他脖子上逼他拿出來的似的。”
聶棠倒是想嚴肅正經一點,不要笑出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的描述特別有畫麵感,再聯想一下林逸軒那張道貌岸然的臉,就特別好笑。
她笑倒在他的肩頭,伸手去拿那塊劍影石:“讓我看看它有什麼特殊的——”
當她的手指接觸到那塊黑漆漆的劍影石時,雖然臉上還在笑,可是眼睛裏的笑意已經熄滅了,變得冷冰冰。
她把玩著手上的劍影石,語調又輕又軟:“真是一件很貴重的大禮啊……”
她到底也曾是符修第一人,神識在現代和古代修真界兩端不斷切換而被曆練得愈加敏銳,她幾乎一下子就發現了這塊石頭的不對勁之處。
魔氣!這劍影石當中透著絲絲縷縷的魔氣!
對著這麼一塊暗藏殺機的劍影石,沈陵宜若是真的著手研究裏麵的劍法,入魔那是遲早的事!
聶棠握著劍影石,朝他甜甜地笑:“陵宜,你能把這個送給我當聘禮嗎?”
沈陵宜:“……”
他倒是真想反問她一句,她是個符修要劍影石幹什麼?當小石頭擺著玩嗎?
可是看到她那雙亮閃閃的眼眸,他就卡殼了。
……反正,都是他的道侶了,用凡間的話來說,這就是他的媳婦,寵寵她不是應該的嗎?她也很難得才有在意的東西。
“……看你這麼喜歡,”沈陵宜摸了摸她的發頂,“那就送給你了。是你自己想要這種華而不實的聘禮,以後可不要後悔。”
聶棠抱住他的手臂,撒嬌似地搖晃了兩下:“對,這就是我自己喜歡的,保管不後悔。”
躲藏在劍影石裏隨時準備化身劍神的奚融:“……”
如此珍貴的先人劍意,這小子就這樣豬油蒙了心一樣送給了這個根本不懂劍、連劍骨都沒修煉出來的、軟趴趴的爐鼎,氣死老夫了!
色令智昏,簡直就是色令智昏、不堪大用的蠢材!
……
聶棠微笑著看著手上那塊漆黑黑的、平凡無奇的石頭。
她小心翼翼地把石頭放進了藥鼎裏,先是加了一勺子滾燙的藥汁,然後又捧著一個小罐子,小心翼翼地揭開封泥,把罐子裏麵青綠色的藥水倒進藥汁裏。
她做這一切的時候,渾身上下都洋溢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愉快情緒。
誰敢害暗地裏害陵宜,她就弄死誰。就算弄不死,這次也得叫這個魔修活生生脫下兩層皮來。
她這些藥汁早在當初在山腳下種地的時候,就準備就緒了。
魔修有一點很麻煩,就是他們的肉體會消亡,但是元神能夠絲毫無損地出竅,繼續遊蕩奪舍,一直都很能殺幹淨。
而後來,經過幾次征伐魔修的大戰,聶棠從一個最不起眼的內門弟子一躍而成最炙手可熱的元嬰修士,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她研究出了徹底消滅一個魔修的辦法。
她把這些藥水都倒入藥鼎裏,又從儲物袋裏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隻寒玉盒子。她打開盒蓋,一朵火紅的小火苗立刻就從盒子裏衝撞出來,想要奪路而逃。
聶棠早有準備,身後一揮,煉丹房裏就湧起了一股濕漉漉的水汽,那水汽如影隨形地糾纏著小火苗,把它逼近了藥鼎底下。
轟得一聲,整個藥鼎都陷入了灼熱的烈焰之中。
奚融早已感到不妙,可他在劍影石當中左突右撞,發覺自己已經被封死在裏麵了,而很快,那些氣味古怪的藥汁也在藥鼎中沸騰起來,咕嚕咕嚕地冒著泡,開始不斷腐蝕著包裹在他魂魄外麵的劍影石。
就這個時刻,他突然意識到,那個讓林逸軒忌憚異常的神秘丹師就是聶棠!
他們都被她無害的外表給騙了!
聶棠操控著丹火,加大火力開始炙烤藥鼎,整個丹方都彌漫著青黑色的水汽,那氣味像腐化的樹葉,又像陳舊陰暗的泥沼,還有一股不詳的腥甜。
哢噠一聲,剛剛從木格子窗外麵爬進來的小白虎聞到這股難聞的味道,一偏頭,立刻連著打了三個噴嚏。
聶棠聽見窗子的輕響,回過頭去,隻見小白虎叼著一隻鮮紅的薔薇花,飛快地抖動著身上的絨毛。
她頓時笑了,走過去把小白虎抱了起來,輕聲道:“很難聞是不是?你身上的傷口就是這藥鼎裏麵的魔修撕咬的,我現在正幫你報仇呢。”
小白虎抖了抖頭頂上圓圓的耳朵,小心地把掉在嘴裏的花朵放在她手上,還往前推了推,示意她趕緊接住。
聶棠笑著拿起了薔薇花,輕輕地別再衣袖上,又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腦袋:“好了,出去玩一會兒,這裏很快就結束了。”
小白虎被她送出了煉丹房,又不自禁地往邁了兩小步,它停留在原地,辛苦地伸長脖子看了這煙霧騰騰的煉丹房一會兒,奶聲奶氣地嗷嗚一聲,又邁了四條腿,狂奔去找沈陵宜。
沈陵宜剛練完劍,正在沐浴。
雖然說,修士到了一定境界,就能自發避塵,沐浴清洗都是多餘的舉動。
可他素來喜愛潔淨,尤其是現在,他都是要有道侶的男人了,怎麼能讓自己的道侶感覺到他身上有一點點汗味?
他要從水氣彌漫的浴池中起身,突然嘩啦一聲,一隻白色毛團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了下來,四條腿不斷擺動,遊到了他的麵前。
沈陵宜一把提起毛都糾在一塊兒的小白虎,嫌棄極了:“誰讓你跑進來的?!”
這小崽子不過是被他借用了一下身體,又陰差陽錯地被聶棠救了一回,怎麼就老是跑到他這裏來,真是豈有此理!
小白虎劃動四肢,可憐巴巴地耷拉著被水打濕的絨毛,張開嘴嗷嗚嗷嗚地叫喚。
沈陵宜越聽眉頭便皺得越緊,直接抓起邊上的衣物,隨便往身上一批,又隨手把前來通風報信的小白虎往後一扔,就朝著聶棠的丹方奔去。
嘩啦一聲,小白虎再次被扔進了水裏,這回還沒人撈它,它隻能可憐兮兮地一邊劃水一邊嗷嗷地叫喚。
……
眼見藥鼎抖動得越來越厲害,聶棠也不斷往藥鼎裏麵注入靈氣,隻要再灼燒半個時辰,她就能大功告成。
可是她忘記了一件事——她現在可不是上輩子那個元嬰大能,而是一個小築基,而這個魔修就算隻剩下魂體,他的修為也是遠遠高於她的。
所以,她開始有點吃力,覺得快要壓不住這副藥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