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域,顧名思義,那是黃沙漫天,寸草不生,極盡荒蕪,說是這片大陸上最荒涼的地方也不為過。不過,萬年前這大荒域也是靈氣充沛,靈植眾多,說是人間仙境也不為過。世代居於此地的塗山家,在修行界也是風頭正盛,一門雙傑,皆是當代翹楚,幾欲問鼎天道,陸地飛升。奈何一場變故,曾經的仙宅福地、世外桃源淪為不毛之地、人間煉獄。曾經不可一世的塗山家也因家族天才的隕落而銷聲匿跡,不免讓人唏噓感歎,世事無常。
落日西沉,風沙漸息,遠處的沙丘上不知何時多了個搖搖晃晃的佝僂身影,沙漠多有流沙,那身影腳步虛浮,搖擺不定,一步踏錯便成了黃沙下的一具枯骨。
打眼細看,原來是位青衫老者,須發皆白,腰間係著個大葫蘆,雙手背在身後,眉眼滄桑。老者每一步都踏的很慢,身體搖晃卻不見倒下,看著四周就快被黃沙吞噬的斷壁殘垣,眼神中似是惋惜,又似懷念。
老者停下步子,靠著一處斷壁,解下腰間葫蘆,盤膝而坐。淡黃色的瓊漿倒在地上,酒香四溢,老者自始不言不語。酒入愁腸,老者仍是不語。一老者,一斷壁,一壺酒,一捧沙,似是與老友歡聚,飲盡黃河仍嫌少,隻需對坐有故人。
日已落,天漸涼,月色昏昏,老者仍在,斷壁亦在,任憑歲月流轉,黃沙侵蝕,君若在,杯莫停,君不在,杯酒問天,萬年孤寂朝誰訴?
大荒域雖黃沙萬裏,但終究還留有幾片綠洲,如今的塗山家就生活在這片綠洲之中。幾十戶人家,少了外界的紛紛擾擾,名利爭端,過的也算悠然自得,倒也算的上是人間淨土。
今日恰逢塗山家的節日,全族上下很是忙碌,天一亮,整片綠洲就被喜悅包圍著,處處洋溢著幸福的微笑。但,也有例外,此時,一位雙眼蒙著黑紗的少年正努力避開熱鬧的人群向寨子外走去,因為看不見,所以走的格外辛苦,好在人們都沉浸在喜悅之中,沒人留意這個從身旁走過的少年。
少年靠在樹下,陽光透過樹葉映在少年稚嫩的臉上,仰著頭,努力的睜大眼睛,想去感受太陽的耀眼。他並非盲人,卻又像個盲人,他想看看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但眼前的黑紗是他最大的阻礙,他想扯去黑紗,像其他小孩子一樣玩鬧撒嬌,但是他不敢,因為父親不許,因為父親說這是為他好,為家族好。少年不明白,為什麼別人不用每天帶著黑紗,而自己卻要帶?為什麼家族的好壞要自己承擔?他隻想像別的小孩一樣,可以跟父母撒嬌,騎在父親肩膀玩耍,而他的父親對他說的永遠隻有一句話,要懂事,要守護好這個家族,要做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他不要,他不想要,為什麼一定要?又為什麼是他要?
少年緊咬著牙關,但兩行清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少年已經跑了很遠,隱約還能聽到人群的喧囂,少年甚至還從中聽出了父親的笑聲,這個永遠隻會對自己冷冰冰說教的男人原來也會笑?
“陽兒,怎麼又一個人跑出來了?”不知何時,一位婦人走了過來,撫著少年的頭關切地問著,“有心事?跟娘說說。”
“沒有,娘,我就是想出來轉轉。”被喚作陽兒的少年呼了口氣,出一開口語氣似有些哽咽,但還是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故作輕鬆,“太吵了,我不喜歡。”
“那娘陪你。”婦人的眼角有些濕潤,母子連心,孩子在想什麼,做娘的怎麼可能不知道,隻是孩子還小,有些事,他還不明白。
“娘,不用了,我一會兒就回去了。”少年擠出了一個笑臉。
“那…”婦人有些為難,“早些回來,一會兒你父親尋不到你,該著急了。”
“知道了,娘。你快回去吧。”少年答道。
尋不到我會著急?隻怕是我死了,爹也不會在意吧?一想至此,少年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可若父親真能為自己著急,那會是什麼樣呢?
天已暮,任性了一次的少年不知何時已靠著石頭睡下,睡夢中隻覺得像是掉進了酒缸裏,酒氣竄進鼻孔,熏得少年頭暈腦脹,胸口還似被什麼東西壓著,伸手去推,毛茸茸,油膩膩的一個圓球,正待仔細摸索,卻被像樹根似的東西拍掉了手,還隱約聽見有人含含糊糊的說了句別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