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記得那時,他問他,願不願意把命給他。
其實他當時並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可他卻點了頭,說他願意。也許就是因為這一句願意,造就了他一生的劫。劫裏有一個叫蘇子清的人,成了他一生不可說的秘密。
因為這一句願意,他出手救了他,給他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喚作“莫然”,他將他帶到神醫穀,他曾聽他的其餘同門師兄弟說他也是一個棄嬰,所以,那時,他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他才救的他。
可是,後來他才懂得,其實原因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留在他身邊。親眼看著他的一步步輝煌。
看著他在先穀主死後,怎樣憑著個人的能力和威信在眾多師兄弟姐妹中脫穎而出,成為下一任穀主。
看著江湖上很多不服氣他的,以為他不過是僥幸的人,仗劍比試而來,卻從來沒有一個能活著離開。
那時,他冷冷的看著那些人冷笑,心想如果他們見過他練劍的樣子,如果他們見過他以身試藥,就會明白,這世間,從來都沒有僥幸。
他一直知道他的身體不好,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藏風樓閉關,他知道那其實是療傷,也知道他一直一來都用毒壓製體內的傷病,他並沒有刻意避諱他,卻也從來不會告訴他一二。
所以,他擔心,心底卻也病態的泛著苦澀的甜,這是隻有他知道的秘密,他和他,兩個人之間的秘密。
他知道,在世人眼中,他從來都是一個傳奇。
他們隻記得“湛盧”破空而來所激起的驚世風華,隻記得他在江湖之中傲視天下的絕世風姿,從來沒有人知道,支撐這個傳奇的,是一個飽經傷病的身體。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一直都是清絕冷寂的人,讓他曾一度以為這就會是他的一生,然而,後來他才發現,他錯了,錯的很離譜。
他救了她,最初隻是為了報恩,這他是知道的。因為在那個寒冷的冬夜,如果沒有她的固執和堅持,沒有她的那一個饅頭,他可能真的會就此餓死,那麼天下便少了一個奇才,他也就不會有機會遇到他,甚至被他所救,所以曾經一度,他很感謝她,可是直到他慢慢的發現開始有哪裏不對了。
她來到神醫穀後,應她所求,他給了她全新的麵孔,全新的人生,她不知道他做這些要耗費多少的精力,卻仍舊那樣固執的求著他,那時,他便覺得她配不上他。
可他卻答應了她,他教她醫術,教她彈箏,帶她遊曆天下名川河流,甚至為了她救了那麼多他本不想救的人,那時,望著這一切,他就告訴自己,這也隻是為了報恩而已。
再後來,他發現他再也騙不了自己了,因為他會在她沒有注意的時候,靜靜看她,那樣柔和的目光,仿若害怕傷到她一樣,小心翼翼的斂了其中的冷意,柔和得並不像蘇子清。
可一旦她察覺,他的眼中便重回冷寂,而她的目中藏著依戀。
自她醒來以後,或許是因為一直和他在一起的緣故,性子越來越淡泊,對每個人的禮貌之後,總是透著疏離,還有連她自己也察覺不了的防備,除了對他。
她對他,即便還算不上愛,可那份依戀,即便是他這個局外人亦能看出,他不信蘇子清會不知道。
可是後來,她還是離開了,他以為他會留下她,結果他還是讓她離開了,他親自送她出的穀。那個來接她的藍袍男子,是他的哥哥,劍眉星目,英俊瀟灑,望著她的目光卻是炙熱和緊張的,那時,他便知道這個女人,不是蘇子清所能擁有的,她給不了他幸福。
她離開了之後,他進藏風樓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待在裏麵的時間也越來越久,莫然想他好像明白了他為什麼會送她離開,縱然這個猜測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