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杜曼琳把她和康嘉煒最後一次談話的內容進行了整理,命名為“最後的對話”。在我最後一次采訪她的時候,她把這篇談話稿送給了我。我整整看了一個晚上,真是感天動地,素來信奉“男兒有淚不輕彈”的我,那天晚上竟然用去了一大包濕巾紙,第二天早上起來眼睛還是紅紅腫腫的。
在此文行將落筆之際,我再次拿出談話稿,細嚼慢品,從中摘錄出幾段話,權當此文之結束語吧!
……對話愛情
有人說我(杜曼琳)和嘉煒用行動詮釋了什麼是愛情?我隻能說這是旁觀者清。其實,對愛情的理解我和嘉煒都是比較模糊的。
我說,愛情就是把對方裝進心裏,一生一世,不論健康或疾病,不論富裕或貧窮,不背叛,不玷汙,不離棄,從一而終,永不改道,守護純潔的愛情,相互攙扶走到生命的盡頭。
嘉煒卻說,愛情應該設身處地為對方著想,當遭遇疾病或貧窮時,能忍痛割愛讓她從你身邊離開,還給她自由,讓她去尋找新的幸福。
我又說,離開對方是對愛情的褻瀆。真正的愛情是你窮她跟著你,你病她照顧你,你冷她抱著你,你哭她安慰你,你錯她包容你,你累她心疼你,你老她伴著你。
嘉煒又說,讓你愛的人活在你的痛苦裏,這是折磨,即使是愛情,也會被痛苦的歲月慢慢磨蝕。
我還說,真正的愛情不會被痛苦的歲月磨蝕掉,恰恰會磨練得更加堅固牢靠。
嘉煒還說,那種愛情雖感天動地,牢不可摧,但卻浸滿了雙方的辛酸血淚。雖美化了愛情,但卻毀滅了人生,特別是人一輩子的自由、快樂和幸福。
我愕然,猛然醒悟,原來嘉煒所追崇的愛情是讓對方永遠不失自由、不失快樂、不失幸福。這才是真愛情,我擁有這一愛情。
……對話婚姻
嘉煒的眼神已是非常疲倦,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弱,我本想停止和他說話,但他不肯,他說,不說就沒機會說了。我強忍著淚水,陪著他聊起了婚姻的話題。
他說,幸福的婚姻是締結在愛情基石上的婚姻,不幸福的婚姻是缺少愛情的婚姻,不幸的婚姻是愛情和婚姻完全脫離的婚姻。
我說,我們的婚姻本該是最幸福的,因為它有牢不可摧的愛情墊底。但是我們的婚姻又是極端脆弱的,因為愛情尚未破裂,它就已經凋謝了。”
他又說,愛情與婚姻本就是兩碼事,同時擁有愛情和婚姻,那才叫夫妻;有了愛情卻沒有婚姻,那叫情人;有婚姻但沒有愛情,那叫臨時合夥人。
我又說,婚姻若非天堂即是地獄,我和你的婚姻是天堂,但和石井的婚姻是地獄。
他問,為什麼?
我說,我和石井沒愛情,沒愛情的婚姻就是一座陰森森的地獄。在這座地獄裏,沒自由、沒快樂、沒幸福。所以,我已經決定同他解除婚姻。
他遲疑了一會,說,聽我一句勸,別離婚。愛情可以培養,地獄也可以改造為天堂。
我輕輕歎息,已經不可能了。
他又問,那石井咋辦?
我說,他已經找到了依托。
他有點驚訝,問,啥依托?
我故意悠了一會,才說,他父親在四川地震災區替他領養了兩個孤兒,一男一女。
他說,有了孩子,更需要母愛。
我說,愛不在就放手,別變成負累,就算痛到心碎也要走出包圍。我不願意看到我無法注入愛情的婚姻,給他們帶來傷害和痛苦。早一天離開他,早一天讓他尋找到新的伴侶,特別是給那些孩子尋找到新的母愛。
他癡癡地望著我,目光中流露出許多許多的無奈與不舍。
我俯首輕輕地給他一個吻,並說,我已決定和你複婚,用我們的愛情重新鑄造我們的婚姻。
他苦笑、搖頭,說,你這是何苦呢!
我嫣然一笑,說,愛情是你的,婚姻是你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誰也別想拿走,誰都不可能拿走。
他哭了,我也哭了。
……對話責任
我對責任的理解素來比較含糊,那次我問嘉煒,什麼是責任?他不假思索,告訴我,責任就是把對方裝進心裏,然後去為他(她)生活、工作,甚至為他(她)活著。
我反問他,依你說,你逼我跟你離婚、跟李石井結婚也是一種責任?
他愣了半晌,輕歎一口氣,說,算是吧!
我很生氣,嘟嚕了一句,那是責任嗎,分明是逃避嘛。
他說,曼琳啊,你早就已經裝進了我的心裏,讓你過上好日子是我這輩子責無旁貸的責任。可是你看我的情況,早就已經承擔不了這一責任了。如果繼續占有你,不僅會連累你,更是我的失責。我沒別的選擇,為了你能過上好日子,過上一個女人該有的正常生活,也為了履行我對你的責任,隻好讓你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