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喝多了的緣故,半夜裏我便被尿憋醒了,急急的出了房間,便往廁所小跑而去。一路上穿過掛滿長青藤的走廊,那些垂下來的枝葉頻頻親吻我的臉頰和額頭。下腹的脹痛已經使我沒有時間去抱怨它們長得太長了,當然更沒有時間去抱怨峨眉山的竹葉青姑娘茶太淳太香。
我衝進廁所,找了個位置,進去,“砰”的一聲迫不及待地閂上門,然後痛痛快快地把麻煩解決掉了。頓時全身都放鬆了下來,感到無比的愜意。
旁邊的門輕微地響了一下,然後是細碎的腳步聲,我從門下的縫隙看到一雙穿著黑色夾指拖鞋的,白皙的腳走了出去。
看來有人和我一樣,貪戀峨眉山的姑娘茶,多飲了兩杯,半夜裏跑來把它放掉了。
我鬆了口氣,走出廁所,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睡意朦朧,不住地打著哈欠。我慢慢地往回走,避開長青藤那些過長的枝條。我不經意地抬了抬眼,卻突然發現長廊那頭飄起一縷白煙,在晦暗的亮光中若有若無。
我吃了一驚,用手揉了揉眼睛,沒錯,又一縷白煙飄起來了,然後散去了。長青藤在長廊裏投下陰影,我看不到清那煙的下麵是什麼。我隻感到那情形活像《聊齋》裏麵鬼怪出沒時的預兆。拜托,千萬別扯上聊齋,要知道裏麵的故事在這樣寂靜的夜晚——尤其是在這樣偏僻的山腳下提起,是怪哧人的。
畢竟我還是擁護馬列主義*思想的,自然也就不相信鬼神之說。於是我壯了壯膽子,走了過去,故意弄出一點腳步聲,以免嚇著了什麼人。
就這樣我第一次見到了沈潔。
在那樣寂靜的夜晚,居然有人坐在長廊的椅子上,在茂密的長青藤下靜靜地抽煙!那個人背向著我,纖巧的背影和濃黑的長發告訴我那是一個女人。我走到了她的背後,站在伸出手就可以碰到她的位置,可她對我的到來渾然不覺。她左手自然地搭在腹部,右手肘則又枕在左手上,用一種很幽雅的姿勢夾著一根香煙,不時地抽上一口,微微地抬頭,向空中吐一個漂亮的煙圈,煙在空氣中慢慢散去。
她不斷地重複著這個動作,根本就沒有理會我——或者說,她沒有發覺我。
她如此出神,是在想什麼嗎?哦,這是個年輕的女人,應該是在想她的戀人吧!可是她的戀人沒有陪她一起來峨眉山麼?我不禁對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她終於發現了我——或者說是她的煙抽完了終於有空理會我了。她站起來,轉過身,麵向著我,動作很柔和,很幽雅,這使我馬上聯想到她是個受過很好的教育的女人。
她的臉在晦暗的燈光下顯得分外蒼白。
我以為她會開口跟我說話,至少也該說句“你好”來形式形式,可是她隻看了我一眼,嘴角扯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不冷漠,也不友善,然後就從我的身邊走過,往裏麵去了。
她的腳白皙纖巧,穿著一雙黑色夾指拖鞋。
一個驕傲的女人。
次日,我的目的地是清音閣,從山下乘汽車上山,到了停車場,司機建議我乘纜車,可免去攀爬數百級階梯之苦。我謝過司機好意,卻選擇了爬階梯,從停車場一直爬到清音閣去。就算是濫竽充數,我也算“驢友”一個,既是驢,當然得背著背包走,就走在我們錦繡中華的八千裏山川河嶽之間。而且我不是一個富有的“驢友”,去清音閣的纜車要花四十塊錢,能省就省吧!
山爬到一半,我又是不經意的一回頭,又看到了那個女人。她穿著休閑的服裝,背上背個小包,她的濃黑的長發挽起來,綰在後腦上,夾子一夾,簡潔大方。在自然的光線下,我總算看清她的長相了,她並不算是很絕色的那一種,但她的眉眼之間,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種攝人的氣質。說不清是什麼氣質,對於她我所知道的形容詞似乎都派不上用場,總而言之她給人一種很特別的感覺,特別而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