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大雪飛殘鋪地白,煙花落盡滿階紅。慕王府內張燈結彩,大紅囍字舉目皆是。
梨園子弟,簇捧鳳管奏鸞簫;內院歌姬,水袖霓裳舞乾坤。座上貴賓,觥籌交錯盡歡笑;如意新郎,霞麵春光謝賀聲。
如此的祥和喜慶中,唯淒冷才會眷顧後院的柴房。狹暗的窗口,飄出一陣滲人心脾的歌聲……
隻見惡臭熏天的柴房裏,粗粗的狗鏈拴著一個癡癲女人,她瘦骨嶙峋、滿身傷痕,披頭散發,衣衫襤褸。
搖籃曲正是出自她幹裂的唇間,那隻血肉模糊的手,輕輕拍著身邊兩具發臭的屍體。一男一女,均為繈褓中的嬰兒,腐肉蠅蛆,不堪入目。
“蟲兒飛,蟲兒飛,大寶小寶要睡睡。睡好覺,長美美,爹爹帶你們捉烏龜。”
歌聲淒慘悲鳴,伴著簌簌雪聲,令人毛骨悚然。終引起了宴席中他人的警覺,門外傳來老媽子絮絮叨叨的抱怨聲。
“下作東西,要死趕緊死!大喜日子,竟給人添晦氣?!”
繼而,柴房門被人一把推開。哐當一聲狗盆落地,幾根宴席中被人吃剩的骨頭,滾到瘋女人麵前。
“慕王大婚,賞你根骨頭!趕緊舔,舔完好上路!”老媽子說完便撤離,爭分奪秒的去喜宴那邊討酒吃。
留柴房裏的瘋女人神情呆滯,默默看著那些殘剩的骨頭,她本能的咽了幾下口水。已經餓了整整五天,如再不進食……
忍住屈辱之淚在眼眶打轉,她髒兮兮的手,終伸向骨頭。
一點點的啃著,繼而,如饕餮進食!
直至府內宴席落幕,賓客離去;直至夜空黑月高懸,雪聲將息;直至洞房淫聲高亢,不堪入耳……
瘋女人的嘴才停住,手裏的骨頭,滑落至地。
少頃,門外響起老媽子唯唯諾諾的聲音:“老奴給王妃請安!”
隻見新娘溫婉婉,領著兩名侍衛趾高氣昂的朝柴房走來。狐裘大氅下的白色寢衣被香汗浸濕,想必剛才和慕王的洞房雲雨,酣暢淋漓。
“平身!”
此話並非來自溫婉婉,而是出自屋內瘋女人之口,惹得老媽子怒目擰眉:
“呸!下作東西,還當自己是王妃呢?!”
溫婉婉卻裝作不介意,一聲鄙夷冷哼,她昂首挺胸走進柴房。目光落在那幾根骨頭上,她頓生冷笑:
“嗬,片肉不剩?蒯嬤嬤,你說我待她可是不薄?”
“王妃厚恩!”老媽子連連拍著馬屁。
“……”瘋女人神色淡淡,眸中無光,隱隱透著死寂。沒必要費唇舌跟惺惺作態的賤人去辯解、去理論。
誰人不知,她一雙兒女就是被這惡毒庶妹親手掐死?誰人不知,她溫庭晚落到今日之田地,都拜渣夫賤人所賜?!
“嘖嘖嘖,臭成這樣?”溫婉婉一臉嫌惡的圍著她轉了兩圈,裝模作樣朝身後問,“誰幹的?不知道她是溫大丞相的嫡女嗎?”
一名侍衛走上前:“溫庭晚通敵賣國,和叛軍通奸,致使慕王蒙羞。朝廷已定罪,於今晚亥時浸豬籠。”
“通敵賣國?”溫婉婉咬住這句話,緩緩俯身,在瘋女人麵前揚起滿臉桃花,“嗬,這可是不小的罪,會不會禍及我們溫家啊?”
“公主乃千金之軀,和叛臣溫鬆譜無半點關係!”
老媽子的話讓瘋女人心頭一震,她驚詫抬眸:“公主?”
“溫庭晚,現在知道夜慕寒為何舍你娶我了吧?”溫婉婉托起瘋女人下顎,長長指甲拂過她的臉,嘴角揚起一抹嗜血笑意,“本宮不姓溫!姓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