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賭一賭的心態,逢羽按照章諾母親多年前留下的聯係方式找到了那個地方。
距離金林鎮有七八個小時的車程,乘車過去,到達一個風景秀麗的沿海小城,在一個老舊的居民區,逢羽找到第七棟四單元,走上樓去,站在門口,遲遲沒有按響門鈴。
門鈴響了三聲,遲遲沒有人過來打開房門,逢羽不放棄地敲著門,“請問有人在嗎?”她小心地加大了聲音。
聽到門鎖打開的聲音,回身見到鄰居一位婆婆站在自家門口,透過半合的門板打量著她,說:“這個時候他們都在店裏呐,你有事嗎?”
她說這家子沒有多少人,日子過得可憐巴巴的,在大學城的一條小街裏經營著小店,把地址給了逢羽。
大學院校衍生出來的商業小街,被各色小吃和精品店鋪裝點,年輕的麵龐來來往往,路過小吃攤、水果攤還有一些小型的服裝店,逢羽在街道深處找到了這家店。
一個小小的毛線店,門被刷成油亮的綠色,上麵掛著“正在營業中”的小木板,十字的窗框上鑲著玻璃,她在門外,能看到裏麵掛滿了各種各樣的針織手藝品,像個童話小屋。
一個年輕的女孩在拿著笤帚掃地,另一位年長的女性背對她,在教幾個大學生織圍巾。
她推門走進去,門上小鈴鐺響了起來,正在打掃衛生的女孩沒抬頭,“歡迎光臨。”
逢羽在店裏站著,四處打量了一下,發現年長的那位女性是坐在輪椅上的,甚至她的麵容比想象中更蒼老,已經是一位奶奶輩份的老人了。
沒一會兒,女學生們打了招呼離開了,逢羽向店裏的二人問道:“你們好,請問,常阿姨是在這裏嗎?”
話音落下,老人有一恍的愣神,年輕女孩模樣愕然,問她:“你是誰?找她做什麼?”
得到回應,逢羽立即道明來意,說:“常阿姨是不是在二十多年前走失了一個孩子?我看到她留在福利院的聯係方式找過來的,我隻是想確認一下,沒有別的目的。”
良久的靜默下,鍾表的秒針一聲聲走動著,見女孩的目光望向了老人,她也迫切地看著她,直到老人歎著氣,低下頭惋惜地說:“可是,小常已經不在很久了。”
……
渾渾噩噩地回去,飛鳥在空中化成黑色的小點,不知道會歸落到什麼地方,傍晚的天氣冷澀澀的,泛著染了青墨的白,如一名鬱鬱的老者。
車上,逢羽閉著眼小憩。
凡事有果必有因,由如今的章諾,她能時光倒回似的去追述他的以往,從她鮮活的愛人,過渡到清月似的鬱乘萊,有他在鬱家優渥的生活,再回到金林街福利院那個倔強沉靜的小章諾,最初的最初,回歸在一個最冷的冬天。
結束了一段不幸的婚姻後,一位單親媽媽帶著兒子嫁進了黃家,新的丈夫體貼踏實,他有一個開明的老母親和乖巧的女兒。
在外人眼中,這是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女人無比珍惜得到的新家庭,她甚至放棄了工作,專心持家,但丈夫固守的思想注定讓這個家庭安寧不了。
他接受不了妻子帶到家裏的別人的兒子,沒日沒夜地擔心家產落到別人的氏族,看著這個孩子,他就能想起妻子的以往,這對他來說,是不堪的肮髒。
於是在某一天,他借逛集市為由,把孩子丟棄在了近千公裏外的一個小鎮,回去後,向家人解釋因集市上人多,他和孩子走散了,無視孩子母親的悲痛欲絕,他認為痛苦隻是暫時的,畢竟她無可奈何。
而孩子的母親,從此便開始了日複一日的尋找,即便已經後悔,男人還是不能把真相說出口,因為他知道這會造成什麼結果,他仍把自己當作一個無辜的旁觀者。
數年後孩子母親鬱鬱而終,他跪在妻子床頭,這些年來他變得原來越懦弱,妻子頭七那天,他喝得酩酊大醉,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持刀搶劫的罪犯,被連捅二十多刀後慘烈斃命。
凡事有因必有果,逢羽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些因果告訴章諾。
章諾下班回來,橘子和奶牛嗲嗲叫著跑來門口迎接,奇怪逢羽怎麼沒一起迎上來,進屋發現她抱著膝蓋躲在沙發的犄角,擔心地走近,發現眼眶還紅紅的,顯然是剛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