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下邊是一麵斷崖,斷崖邊兩撥人馬正在拚殺。若黛認出其中一隊的服飾是朝廷的軍隊,另一隊人卻似乎是普通人家的護衛,不過非常勇猛凶悍,保護著一輛馬車且戰且退。
朝廷的人馬至少在雙倍以上,護衛一方雖然英勇,奈何力量懸殊,眼看已是不敵。
清山忽然抽出刀,一打馬往朝廷軍隊俯衝下去,見人便砍。前後兩輩子加起來二十幾年若黛都沒見自家弟弟這麼英勇過,不由驚呆了,見有人在他背後偷襲,才慌忙施法。
朝廷軍隊腳下忽然生出無數帶刺的藤蔓,如同活物一樣死死纏住他們的腿腳,那些護衛見狀精神一振,紛紛開始反撲。
軍隊中一人急了眼,突然將手中武器投擲出去,正中拉馬車的馬脖子。馬兒一聲悲鳴,高高揚起前蹄,馬車失去重心往崖下滑落,車中傳來驚恐的尖叫。
“蓁蓁!”隨著一聲淒厲的呼喊,清山從馬背上跳下,死死抓住馬車車轅,試圖往回拉。但他的力量怎麼抵得過重達數百斤的馬車的下墜力,整個人都被帶得一起往外掉。
好在若黛的蔓藤及時長出來,一張巨大堅韌的綠網將馬車兜住,裏麵的人才能幸免於難。
有若黛和玄靜的加入,不一會兒朝廷軍已經被解決得差不多了,清山動作敏捷地爬上馬車,打開車門。
他果然沒聽錯,車裏的人真的是宛羅和她的侍女。她嚇得臉色發白,手中尚緊握著一把鋒利的彎刀,準備一旦落入敵手便自裁,豈料車外出現的竟然是曾經無數次魂牽夢係的身影。
“清山!我不是眼花吧?”她眼含熱淚,一時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直到他的手拉住她的。
他黑了也瘦了,手也不再是以前那個清貴而倔強的貴族公子的手,而是一隻粗糙卻有力堅定的,男人的手。
“沒事了,蓁蓁,你先出來。”他對她微笑著,小心翼翼將主仆二人從車廂中帶出來。
若黛目瞪口呆,想不到會這麼巧救了宛羅。也幸好清山耳力驚人,竟然從那麼嘈雜的打鬥聲中分辨出宛羅的聲音,不然她今天就九死一生了。下車後發現若黛竟然也在,宛羅終於再也忍不住,在部下麵前抱住她失聲痛哭起來。
原來他們逃往燕北途中多次遇到楚昀派的人馬攔截,宛羅已有身孕,三皇子楚旭為了保護她突出重圍,幾天前已經罹難了,剩下的人拚死護著她逃了出來。
若黛姐弟和楚旭既是表親,彼此也從小玩到大,感情甚篤,聽聞這個噩耗同樣傷心不已。
以宛羅如今的狀況要平安回到燕北很難,經大家勸說,她決定跟他們一起去龍首峰暫避。安氏年長有經驗,有她在保住三皇子唯一的血脈也容易些。
快要抵達龍首峰時,他們又從流民口中聽聞了一則更令人震驚的消息。
剛登上皇位不久的楚昀居然在宮中一次宴飲上遇刺身亡,而刺殺他的隻是教坊司一個混在獻舞樂姬中的跛腳婢女。那女子行刺時毫不慌亂,撲到年輕風流的新帝身上,一連捅了七八刀。她得手後大笑,高呼“吾大仇得報,此生無憾”,而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撞柱身亡。
若黛和宛羅同時想起,花神節上那個飛天仙子般隻沉醉於自己舞蹈,卻被一場精心策劃的“意外”毀掉一生夢想的空蟬。她最後竟是用這樣慘烈決絕的方式為自己報了仇。
新帝既喪,如今大皇子楚曜成了唯一有資格坐上皇位的人,威遠將軍負隅頑抗再無意義。
不久後方準等一幹舊臣能臣被尋回帝都,官複原職,協理政事。
不算被連累的百姓,這場內亂中僅各方將士就死了十幾萬人。接下來對外要驅逐擾亂邊疆的蠻夷,對內要掃蕩四起的悍匪流寇,休養生息更需若幹年,連楚曜自己私下也對國舅喟歎得不償失。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他當初還會聽信別人一言挑唆,與平陽王結盟嗎?
幾個月以後,帝都逐漸恢複往日的寧靜,已經沒有人敢再提成安侯的女兒是妖孽。但若黛本就很少現身人前,即便她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人家也不認識她。
這天她獨自一人從家中出來,帶了幾件自己做的小衣服,準備去平陽王府看望臨產的宛羅。
馬車經過一條街口時,前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被圍觀人群堵得嚴嚴實實,無法通行。這裏離王府不遠,但卻是必經之路,若黛隻好下車讓車夫回去,自己步行。
她從擁擠的人群中穿過,冷不防被人在腰上擰了一把,若黛受驚,回頭看見一雙猥瑣的眼睛,頓時心生厭惡,匆匆想要快點離開。哪知再一轉身,迎麵而來就是一把白灰,若黛眼睛刺痛,口鼻被人緊緊捂住,被迫吸入一陣濃鬱的悶香,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