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雲汐心裏平衡了許多,連連撒開腳,惡人先告狀道,“容且哥哥,是這個髒兮兮的乞丐先輕薄的我。”
北傾凰見雲汐撒開了腳,忙不迭地撿起被雲汐踩扁的肉包,胡亂地拍去肉包上的沙礫,大口大口地啃著肉包。
容且看著蹲在地上目無旁人地啃著肉包的北傾凰,緩緩地朝他身出手,“小兄弟,地上涼,快起來。”
北傾凰抬眸,怔怔地看向容且伸來的手,又看著自己烏漆嘛黑的手,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手藏在身後,一溜煙跑得沒影。
即便,眼下的容且和北傾凰都已經忘掉了彼此,但雲汐一眼就能看出,容且對北傾凰,到底是有些不一般。
“容且哥哥,我都被小乞丐輕薄了,你還對他那麼好。在你心中,我還不如一個乞丐麼?”雲汐眼裏噙著淚水,悶悶不樂道。
“人生來平等。在我心中,根本無貧賤富貴之分。小公主,莫要欺人太甚。”
容且掃了眼北傾凰消瘦的背影,心中突然生出莫名的情愫,弄得他心煩意亂。
雲汐亦順著容且的視線,狠瞪著北傾凰的背影。
她鋒利的指甲死死地嵌入掌心中,殷紅的鮮血汩汩而出。
“北傾凰,你給我等著。”雲汐咬牙切齒地說道,其姿容大變,陰沉得嚇人。
“北傾凰?”
容且聽得雲裏霧裏,完全不知雲汐在瞎嘟囔什麼,他隻覺北傾凰這個名兒挺合他心意。
正所謂冤家路窄,在北傾凰差點兒將雲汐忘得一幹二淨之際,雲汐又意外地撞入她的眼簾。
北傾凰在碼頭搬了大半天貨物,餓得饑腸轆轆。
不巧的是,她身上僅有的銅板已經拿去給隔壁常年咳嗽的阿婆買藥。
現在的她,身無分文,別說肉包,連窩窩頭都吃不起。
北傾凰無意間瞥見於碼頭處行善施粥的鋪子,便滿心歡喜地跑去。
她排了大半天隊,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才排到最前麵。
不過,北傾凰早已習慣了這樣過活。
她雙手托著破損了一角的大碗,笑涔涔地等待著好心人布粥,聲音尤為清甜,“謝女菩薩。”
“是你?”正在施粥的雲汐柳眉一挑,略帶譏誚地看著狼狽不堪的北傾凰。
不得不說,看到北傾凰處境這般淒慘,雲汐心裏暢快了不少。
雲汐印象中,北傾凰一直是有口皆碑的青丘女帝。
世人皆稱頌北傾凰年紀輕輕,就能將青丘治理得井井有條,絲毫不遜色於其父北弦月。
這些話聽在雲汐耳中,尤為刺耳。她想不明白,同是北弦月的女兒,為何北傾凰就能名正言順地繼任青丘女帝,她雲汐卻要被砍斷九條狐尾,成日悶在不見天日的鬼界中,每天都在擔憂中度過。
自雲汐有意識以來,淩若就囑咐過她,千萬不得暴露自己的狐身。
若是暴露了真身,雲汐便會從得天獨厚的鬼界公主變為血統不純的野種。
憶起往事,雲汐心裏的恨瞬間蔓延,她冷眼看著滿臉髒汙的北傾凰,冷嘲熱諷道,“長得可真醜,嚇我一跳。”
北傾凰困惑地看著雲汐,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當今聖上得寵的小公主,怎麼老是和她過不去。
照理說,雲汐貴為金枝玉葉,絕不可能和她一個“小乞丐”有過節。
但不知為何,北傾凰總能感覺到雲汐對她的敵意。
北傾凰原想轉身走人,可一想到隔壁阿婆的咳疾未愈,她務必要快些搬完三百袋糧草,才能換得三個銅板給阿婆買藥。
“唉——”
北傾凰無奈地歎了口氣,心下想著早點兒填飽肚子去搬糧草,隻得應著頭皮杵在雲汐麵前等待著她布粥。
雲汐未曾料到北傾凰的臉皮這麼厚,又礙於北傾凰身後已經排了數百人,隻得不情不願地在北傾凰的破碗中,舀了一勺涼透的粥。
“謝謝。”出於禮貌,北傾凰還是道了聲謝,態度不卑不亢,絲毫沒有低人一等的感覺。
雲汐收回視線,斂下眸中暴戾。今日,她之所以會在碼頭施粥,並不是為了給黎民百姓留下一個樂善好施的好印象,她純粹隻是為了偶遇容且。
據雲汐安插在容府的眼線來報,容且奉命督查碼頭糧草,今日勢必會在碼頭現身。
故而,雲汐又耐著性子等了大半天。
遺憾的是,直至她布粥結束,累得雙手發顫,依舊沒等來容且。
碼頭上,容且以草笠遮麵,刻意避開雲汐視線,待雲汐眷眷不舍地離去,他才如釋重負,隨手揭去草笠。
“臭小子,竟敢偷老子的糧草,看老子不打死你!”
碼頭上,忽然傳來男人的怒罵聲。
北傾凰回眸之際,正巧瞥見肥頭大耳油光滿麵的男人掄著鞭子,死命地抽打著一羸弱男童。
她知道自己不該多管閑事,但同是可憐人,她始終做不到坐視不理。
“他偷了你多少糧草,我替他還便是!”北傾凰快步上前,將羸弱男童護在身後。
“滾一邊去。老子不缺這麼點糧草,老子今日非要打斷他的腿不可。”肥頭大耳的男人來了火氣,掄著鞭子朝著北傾凰臉上狠狠摔去。
北傾凰連連伸手去擋那手腕粗的長鞭,麵上亦顯出壯士扼腕般的悲壯神情。
正當她以為自己要被打得皮開肉綻之際,鞭子卻遲遲未落在她手臂上。
過了許久,北傾凰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這才偷偷睜開了眼,瞄著眼前光景。
令她訝異的是,她眼前已經不見油光滿麵的男人,取而代之的,是猶如清風霽月般的清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