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為朕操心了。朕會好好活著,朕比任何人都希望能親眼見證你的幸福。”祁汜漸行漸遠,聲音亦越來越輕。
容忌頗有些吃味地詢問著我,“你很擔心他?”
“嗯。但我心裏隻有你。”我尤為坦誠地說道。
“就不能騙騙我?”容忌語氣頗酸,不過他黢黑的臉色已然轉好。
“你若願意受騙,我自然願意配合。”
一來二往,容忌終於繳械投降,“罷了,能占據你的心,我已知足。”
正當我欲破門而出之際,朱雀竟耐不住性子,“砰”地一聲,撞飛了窗扉,化成一團火球,在滿是酒缸碎渣的地板上滾了數圈。
我回眸盯著狼狽不堪的朱雀,眸色漸冷,“朱雀,你好大的膽子!”
朱雀並未料到我會雷霆震怒,神色一滯,旋即雙膝跪地,誠惶誠恐道,“王息怒。”
“為何要蒙騙祁汜?是嫌命太長,還是巴望著我在人前出盡洋相?”我行至朱雀麵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眼裏除卻慍怒,還有痛心。
“屬下沒有。屬下當真在北璃王宮中,遇見一位同東臨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那人著急尋你,屬下還以為王失蹤了,這才帶著禁衛軍四處尋你。”朱雀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著謊。
“朱雀,你走吧。”我閉了閉眸,對於執迷不悟的朱雀失望至極。
朱雀徹底慌了神,他遽然抬首,磕磕巴巴道,“求王原諒屬下一回。”
“事到如今,還不從實招來?”
我半蹲下身,一手擒住他的前襟,一字一句道,“你敢說,崆峒印不是你動的手腳?”
朱雀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片刻過後,他又恢複了鎮定,“屬下不知道王在說些什麼。”
“不見棺材不掉淚。”
我冷冷地撂下一句話,指端撚了蛛網,旋即與容忌一道閃身入了朱雀的夢境。
撥開夢境迷霧,我正欲上前一步,驚覺後領被吊在樹梢上,雙腿迎風而蕩。
我正欲往樹下跳,立於枝頭上的容忌適時地環住我的腰,並捂住了我的嘴,“朱雀夢中,應當還有與你旗鼓相當的擅造夢者。”
聞言,我連連屏息凝神,不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響,深怕驚動了夢境中同我旗鼓相當的造夢者。
再觀夢境中的朱雀,他一人獨坐於屋簷之上,清酒伴瓊漿,醉眼消沉,俯瞰眼波縹緲的護城河,入目滿眼是殤。
“就這麼點兒出息?”黑暗中,突然冒出一道陰惻惻的聲音。
朱雀即刻站起身,冷睨著黑暗中的那抹身影,“誰人敢在北璃王宮造次?”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助你得到想要之人。”
朱雀置若罔聞,朝著那抹身影反手就是兩火球,“在你爺爺麵前裝神弄鬼,你還不夠格。”
“你可知,崆峒印有穿梭時空之異能?你隻需要在符印底下刻上‘福祿壽’三字,便可打破時空的局限,回到過去。重來一次,你定能心想事成,得到日思夜想的女人。”
“此話當真?”朱雀並不蠢,但那抹暗影所言對朱雀來說,確實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暗影反唇相譏,“既想要得到夢寐以求之人,又不敢為她鋌而走險,怪不得她看不上你。話說回來,縱我說的是假話,你最慘不過是失去一條性命。難道,你心愛的女人,還不值得你為她豁出一條命?不過,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崆峒印確有穿梭時空之異能。”
“為何幫我?”朱雀反問道。
“與你一樣,極其厭惡東臨王。”
暗影不鹹不淡地說著,話音一落,便化作一道青煙,隨風而散。
踟躇片刻,朱雀緩緩鬆開緊攥的拳頭,縱身躍下屋簷,朝北璃王宮中鮮為人知的暗室走去。
如此看來,朱雀確實隻是被有心人利用了而已。
眼下,暗影已無跡可循,我已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原想直接捏碎夢境省得節外生枝。
不料,暗室中突然傳來朱雀的驚呼聲。
我與容忌相視一眼,齊頭跟上,匆匆闖入了暗室。
暗室中,朱雀驚懼地跌倒在地,雙手死掐著脖頸,喉頭上上下下來回滾動著。
下一瞬,一抹暗影突然從朱雀後領鑽出。它冗長的身體掠過朱雀的背脊,待它站穩腳跟,便將擋路的朱雀扔至一旁。
“你利用我!”朱雀跪伏在地,憤慨不已。
“多虧了你,不然我豈能如此輕易地找到崆峒印?”暗影冷笑道,轉身便將陳列於犄角旮旯處的崆峒印揣至懷中,咿咿呀呀地念著咒語。
朱雀恍然大悟,站起身朝著暗影揮刀砍去,“竟敢戲耍於我,去死!”
暗影並未轉身,語氣陡然轉涼,“滾出去。與其在我麵前上躥下跳,不若好好想想,背叛了你的意中人,該怎麼自圓其說。”
“我沒有。”朱雀晃著腦袋,情緒尤為激動。
暗影顯然已經在崆峒印上做好了手腳,轉而將其往朱雀懷中拋去,“世人皆不知我的存在,他日你家主子若遇了險,世人也隻會懷疑你。所以,你還是好好想想,該如何麵對眾人的質問,該如何應付你的主子吧。”
說話間,暗影再次化為嫋嫋青煙,遁逃而去。
朱雀揣著冰涼的崆峒印,眉頭緊鎖。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他終於下定決心,懷揣著崆峒印朝著我寢宮的方向走去。
端看其視死如歸的麵色,應當是想同我從實招來。
不過,彼時的我身陷於南羌密林之中,又怎麼可能乍現於寢宮裏?
果不其然,朱雀在空空蕩蕩的寢宮中逗留了片刻,又將崆峒印放回了暗室,權當自己沒去過暗室一般,小聲寬慰著自己,“我不是故意的。王向來寬厚,定然不會責怪於我。”
即便,朱雀隻是被有心人利用,但我確確實實被他害得差點兒回不來。
我雖待人寬厚,但不代表我會原諒他犯下的過錯。
他隻知我待人寬厚,卻不知我眼裏容不得沙子。
“一步錯,步步錯。”
我搖了搖頭,隨手捏碎了夢境。
廂房中,朱雀知我入了他的夢境,頹然地癱坐在地,連為自己辯駁的氣力都消耗殆盡。
“還有什麼可說的?”我親手將他頭頂的盔甲扶正,動作極輕。
“屬下該死,害得王九死一生。今日之事,也是屬下隨口捏造,屬下並未在宮中見過東臨王,隻是想借雲秦國主之手,離間你與東臨王的感情。屬下罪該萬死,甘願受罰。”朱雀低眉頷首,以頭搶地,字字泣血。
“白虎背叛我的時候,我瞞著所有人偷偷哭了一場。想不到,時隔幾個月,同樣的戲碼又再度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