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經脈被欲燥之火燃盡,靈根亦將毀於一旦。”南偌九不卑不亢地答著。
“南偌九,你故意給貧僧設陷!”天弋氣急敗壞。
南偌九聲色平和,“神君身為佛門表率,六根清淨,佛道高深,定然能逢凶化吉,安安穩穩度過這七七四十九日。”
“你在譏諷貧僧?”天弋六根不淨,對南偌九所言尤為敏感。
天弋怒極,驟然加重手上力道,使得南偌九呼吸不暢,危在旦夕。
假人兒輕拽著天弋的胳膊,輕聲細語哄道,“天弋,事已至此,你再責怪神醫也是於事無補。不如這樣,你放了南偌九,我留下來,做你的人質,如何?”
天弋曜黑的眼眸微眯,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假人兒,突然間瘋魔大笑。
“笑什麼?”假人兒冷聲質詢道。
天弋毫不客氣地將案幾上涼透的茶水潑至假人兒身上,眼睜睜地看著麵前的假人兒化成一灘墨水,隻餘下一身衣物軟塌塌地伏在他腳邊。
南偌九稍顯震驚地看著天弋腳邊被墨漬浸染的衣物,“狼王筆?”
天弋遽然轉頭,朝著禪房紅槐木門瞟了一眼,不鹹不淡地說道,“女施主,再不滾出來,神醫性命不保。”
砰——
我一腳踹開禪房木門,氣勢洶洶地朝天弋走去,“神醫盡心竭力為你醫治難言之隱,你竟好意思傷他?”
“女施主好意思憑著一個假人兒空手套白狼,貧僧自然好意思恩將仇報。佛道不正是如此?以怨報德,身心俱爽。”天弋強詞奪理,濃眉倒豎,黑黃瘦削的臉頰現出兩坨紅暈,看上去尤為興奮。
“你早就知道假人兒不是我?”
“那是自然。假人兒僅僅隻是皮相有些像你罷了,你的骨相早已鐫刻在貧僧心中,見之不忘。換句話說,女施主即便化作黑灰,貧僧亦能一眼辨認出來。假人兒一出現在貧僧麵前,貧僧便知它不是你。之所以咬它的手,就是想驗證一下貧僧的猜測是否有誤。”
天弋冷淬了一口,將堵在喉頭中的墨跡盡數吐出,“女施主三番兩次地在貧僧麵前班門弄斧,當真令貧僧大失所望。你定然不知,那蘸著濃墨的纖纖細指有多難吃。”
“所以,你將計就計,配合著假人兒演了一出好戲,就是為了讓南偌九答應替你診治?”我原以為天弋是個不長腦的莽漢,沒成想莽漢竟也學會了算計人。
天弋頗為愉悅地頷著首,雙手緊扼著南偌九的脖頸,“如今,貧僧身上的難言之隱已然得治,神醫於我而言,再無用處。女施主,你說,貧僧該如何處置他?”
“你放他們走,我留下。”我閉了閉眸,斬釘截鐵地說道。
哐啷——
天弋將一捆燙金色的繩索扔至我腳邊,冷冷說道,“女施主身上的乾坤之力,貧僧委實招架不住。不若這樣,你用這開了光的捆佛索自纏己身,貧僧便遂了你的意,放神醫安然離去,如何?”
南偌九、獨孤曦玥同時開口,“北璃王,速速離去。我等死不足惜,你不一樣。你是萬民的希望,絕不能葬身於鴻蒙古寺之中。”
我俯身拾起捆佛索,隨意地往自己身上套著,而後闊步行至天弋麵前,定定地望著他,“天弋,放了南偌九。”
天弋聞言,遂將南偌九扔至一隅,輕蔑地掃了一眼南偌九,“沒用的東西,滾。”
我趁天弋不備,朝著南偌九使了個眼色,厲聲道,“速速離去。青龍已在古刹門口候著,二位神醫莫要負了本王的一片苦心。”
獨孤曦玥見狀,速速扶起南偌九,將他生拉硬拽地拖出了禪房,往古刹門口處急奔而去。
沉香繚繞的禪房中,隻剩我與天弋二人。
天弋難言之隱得治,意氣風發。
我卻被捆佛索所縛,周身神力被鎖,甚是被動。
砰——
天弋稍一抬手,紅槐木門砰然關上。
“女施主,陪貧僧說說話,如何?”天弋將我拽至榻上,曜黑的眼眸清澈透亮。
明明是窮凶極惡的一個人,眼神卻這般清澈,仿若未經世事的孩童,無辜單純。
我打了個哈欠,由著捆佛索桎梏著我的周身神力,半歪著身體靠在臥榻之上,昏昏欲睡。
“女施主,若是困了就睡吧。”天弋唇角微揚,順勢坐在我邊上,硬要我枕著他滿是鑿坑的臂膀。
我心下十萬個不願意,可屋中被獨孤曦玥加了過量合歡香的沉香尚未起效,我萬不能在此刻輕舉妄動。
待合歡香起了效用,天弋欲起,他周身經脈必被欲燥之火燃盡。
到時候,即便他有不死之身護體,也將成為百無用處的廢物。
天弋不知我心中想法,隻道是我轉了心性,認了命,欣喜若狂,“女施主,等過了這七七四十九天,貧僧定為你還俗。”
砰——
禪房紅槐木門被一道掌風震得四分五裂。
一身血汙的容忌乍現禪房門口,他眼露凶光,眨眼間,就將斬天劍橫亙至天弋脖頸上。
我眨了眨眼,正欲開口解釋,卻見他已然將天弋劈得稀爛。
天弋捂著汩汩流血的腦門兒,冷笑道,“怎麼,東臨王惱羞成怒了?貧僧與女施主早晚要結成夫妻,你該習慣。”
容忌又一劍朝天弋腦門兒揮去,並順勢將榻上蜷縮至一團的我擁入懷中。
他以古檀佛珠之力,化去了束縛著我周身乾坤之力的捆佛索,壓下滿身戾氣,將我帶出了鴻蒙古寺。
“東臨洪災如何了?”我柔聲詢問著容忌。
“並無百姓傷亡。”容忌風輕雲淡地一筆帶過。
我嗅了嗅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氣,便知他為重修堤壩必定遭了不少罪。
堤壩被天弋施了咒,鐵手奮戰多時亦未能將堤壩缺口補上。
容忌此去,僅僅數個時辰,竟將所有問題擺平,定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滿身的血腥氣,怎麼受的傷?”我素手輕撫著他眉角處的擦傷,心疼至極。
“沒事。堤壩被施了咒,我以己身填補堤壩缺口,直至佛咒被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