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被打開, 男人扶著她小心走入屋中,讓她在床上躺下,“你今晚好好休息, 傷口不要碰到水了,雖說隻是皮外傷, 但還是要注意點。”
他俯下身來,小心為她捋好被褥, 隨手拿起旁邊搭著西裝外套, 就似要離開。
上次他留宿在此, 碰了她, 後來接連幾天喬妧都不理他了,這次他哪還敢。
隻是不成想, 他準備開口告別時,忽然,他的手被握住了。
床邊被褥裏伸出一隻小, 軟軟的、小小的,他不自覺怔了下,掀眼看向喬妧, 卻對視上她不太自然的神色。像是躊躇了會兒, 才說:“今天晚上,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我有點害怕……”
她的聲音很輕, 寂靜的室內,他還是聽得真切清楚。
不由有些訝異看著她,但到底能夠理解,畢竟今晚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她心底存有恐懼是正常的。
默了幾秒, 他到底笑著答應下來,“行。”
脫了鞋子上床,時間已經不早了,他索性將床頭櫃上的夜燈也關了,室內陷入一片黑暗。
兩個人蓋著一條被子,難免靠在一起,喬妧貪圖他身上的暖意,不自覺地,便為自己在他懷中找了處舒適的位置,閉上眼,耳邊是頭頂上方男人沉穩的呼吸聲。
靜默了一會兒,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輕悠的嗓音問道:“你知道出事那天,我在想什麼嗎?”
傅景琛並沒有睡,隻是擁著她閉目養神,聽到這句話便直接回了句:“想什麼?”
他知道她指的是陸池丞將她帶走的事情。
喬妧沒想到他猜都不猜一下就將問題丟回給她了,不滿抬頭看他一眼,卻還是一邊回憶著,一邊緩緩道:“我當時在想,你會來救我嗎?在你傷得很重、滿世界找不到我蹤跡的時候,你還會來嗎?”
這句話說完,男人像是低聲笑了下,手臂將她攬緊,在她額上親吻了一下,“傻瓜。”
他的聲音磁性清朗。
喬妧不自覺勾了勾唇,心尖泛起甜蜜,也將手搭在了他的腰間,仰起頭看他,“可是你來了,像是我的蓋世英雄,橫空出現在我危難的時候。”
喬妧嗓音有些顫,像是因為感動的緣故,聲音蒙上了一層澀意,“從小到大,沒有人給過我那樣的驚喜,那天,我真的很高興。”
這句話落下,空氣間很靜。
黑暗中,喬妧能夠感受到男人黑沉目光在凝視著她,她的臉不自覺紅了,很少這樣與他說掏心窩子的話,如今隻覺得難為情。
收回了搭在他腰身上的手,喬妧不自覺就要轉身背對他,“時間不早了,睡吧。”
可是她的腰身卻被收緊,男人將她攬緊在了懷中,緊緊抱著。他的下頜抵在她額際,輕輕蹭著。
“我很高興喬妧。”
就在喬妧不知道男人究竟是何想法時,他忽然出聲說了這一句。
“以前,我總覺得你離我很遠,可是現在,我覺得我們挨得也很近,比任何人都要近。”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喬妧安靜地聽著,整顆心都變得很柔軟,她頓了下,似乎想到什麼,又坐起身來將床頭櫃上的夜燈打開了。
對視上男人不解的目光,她隻笑著躺回床上,重新縮進他懷中,“我覺得,現在這樣好像是做夢……我想打開燈,看著你,讓自己知道這不是在做夢。”
她的眼睛亮晶晶,燈光下有些濕漉的眸子就像是小鹿般,男人忍不住在她眼睛上親了一下,心底劃開無盡的柔情,“我剛才看到你家有吉他,想聽歌嗎?”
喬妧從不知他會彈吉他唱歌,心底不由產生了興趣,立即點點頭答應下來,傅景琛便掀開被子下床,到房間的角落拿起了吉他。
“大學畢業後很久沒彈了,可能會有點生疏。”
“你想聽什麼歌?”
喬妧轉過身看著坐在床尾的男人,雙手疊放枕著臉,隻笑盈盈看著他,“不知道,你現在想彈哪首就哪首吧。”
這樣的時光太美好,喬妧隻想看著男人,徹底放鬆下來享受這一刻。
傅景琛則凝著她思忖了片刻,似乎想到什麼,薄唇勾起一笑,便低下指尖找準弦的位置,輕輕一撥動,悠揚清脆的前調便響起了。
“就算全世界離開你,還有一個我來陪,怎麼舍得讓你受盡冷風吹。”
“就算全世界在下雪,就算候鳥已南飛,還有我在這裏癡癡地等你歸。”
他彈唱的是任賢齊的《還有我》,嗓音清瀾溫和,喬妧趴在原位歪著腦袋看他,不自覺也跟著哼唱起來,兩個人的目光對視上,彼此眼裏都有光,帶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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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21號傍晚有萊導漁民發現一具男屍,經初步判定,屍體特征高度符合此前失蹤的陸氏家族長子陸池丞,現屍體已移交法醫鑒定】
喬妧看著屏幕上的標題文字,指尖有些涼意。目光微顫,緩緩下移看向底下配圖。那是一張高空航拍圖,隻依稀辨得出沙灘上擺放著的屍體穿著白色的上衣黑褲子,一頭短發,皮膚因為久泡的緣故泛著青白色。
“這是你之前讓我留意的信息,今天總算是有結果了。”呂姐在前麵一邊開著車,一邊透過後視鏡觀察喬妧的麵色,“不過這個結局,很多人都說是意料之中,喬妧你……”
聽到呂姐略帶試探的語氣,喬妧到底彎唇笑了笑,沒說什麼,默默關閉了平板屏幕,將電腦放置在了旁邊的位置。
“我沒事呂姐,不用擔心我。”
她語氣平淡說道,聽不出什麼情緒。
呂姐到底沒再問下去了,不確定喬妧實際心情如何,隻覺得這件事發生了,喬妧心底肯定不好受,還是不要再在她心上撒鹽的好,索性保持沉默。
喬妧目光凝視向窗外,卻是想起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既然當時那個救了她的人不是傅景琛,那便隻有可能是他了。
畢竟,他們的嗓音極其相似……
喬妧擱置在裙擺上的手攥緊,任由指尖陷入掌心中。她始終相信,陸池丞沒事。
“今天臨時通知你去公司,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等會兒要是有情況,你第一時間跟我說,我幫你擔待些。這次顯然來者不善,對方一看就早有準備,不知道是準備動什麼手腳。”
呂姐像是想起了些什麼,眉頭不由得皺起,有些顧慮地說到這句話。
今天喬妧本沒有行程,準備在家裏休息,卻在一小時前接到公司工作人員緊急通知,讓她趕緊回公司一趟,也不告訴她出了什麼事。
喬妧聞言收回目光,看向前座的呂姐,隻點點頭,“知道了。其實我一直有預感,隻是沒想到事情來得這麼早。”
一山不容二虎的說法,在經濟公司也適用,洛琯君是星娛一手捧起的,在外一直有“星娛一姐”的稱號,可近段時間喬妧風頭愈盛,公司看準了機會,自然將大部資源砸在她身上,就是想借著勢頭乘勝追擊,再捧出一個紅一線來。
隻是這樣做,難免觸及了一些人的利益,自然會有人向她下手,妄想將她拉下來。
下了車,喬妧戴上墨鏡和呂姐徑直走向電梯,電梯上升的間隙,有其他樓層的工作人員進來,見到她,都像是知道了些什麼般,目光有些隱晦與身旁人交互一眼。
喬妧不在意,就似沒有看見般。
直到電梯到了15層,她直接走出去,走向會議室的方向。
“放心,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咱們身正不怕影斜。”路上,呂姐一直在疏導著喬妧,直到走至會議室前,兩人才停下步伐。
喬妧轉身看向呂姐,點了點頭,眼中盡是坦蕩。
“我不怕,不會有人傷得了我。”
“嗯,加油,有什麼事情出來後跟我說,別自己一個人受著,我可以幫你出主意。”呂姐抱了抱喬妧,最後叮囑道這句話。
喬妧笑著點頭,“放心吧。”
拍了拍呂姐的背,她稍微整理了下儀容儀表,才抬手敲門。
“進來吧。”
裏麵傳出厲銘行的聲音,喬妧便打開門進去了。會議室裏燈光明亮,圓形的會議桌旁幾乎坐滿了人,每個人皆是麵色嚴肅的模樣,仿佛出了嚴重的事情。
而喬妧在場上環視一圈,最後落在了樊羌和洛琯君身上,便像是明白了什麼,輕笑著彎起唇,來到會議桌的最外圍,與厲銘行正對的位置坐下。
“大中午的大家都不吃飯,準備開什麼會議呢?”
厲銘行表情有些複雜看著她,如今一邊是兄弟的女朋友,一邊是公司的藝人,眾目睽睽之下,他確實不好偏袒哪一方。
清了清喉嚨,他目光巡視過場上幾位高層,到底是將一份文件遞給了身旁的秘書,秘書接過便拿來給了喬妧。
喬妧翻看著文件,就聽到厲銘行的聲音在會議室內響起,“按照公司原定計劃,洛琯君本該參加下個季度的國民優質藝人綜藝秀,這檔由國家親手策辦的選秀節目,本該會給洛琯君帶來飛躍性的名氣提升與國民度,可是現在,因為網絡上傳出的惡劣傳聞,主辦方宣布與洛琯君斷絕合作了,這件事情給洛琯君的聲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喬妧你知道嗎?”
喬妧看著手中那份合作終止文件,微微彎起唇,將文件合上,放置在了桌上,“不知道,今天第一次聽說此事呢,不過真的很可惜,洛琯君小姐。”
她掀起眸看向對麵的女人,那副坦然的模樣,卻是先激得洛琯君的經紀人不滿了,騰地一下站起身,指著喬妧便是一頓嗬斥,“你還有臉說!這件事情拜誰所賜?你難道想要撇情關係嗎?要不是你在背後搞小動作,如今用得著這樣嗎?!”
會議室內洛琯君經紀人的罵聲響烈無比,身旁有高層人員拉拽了一下她袖口示意她收斂都不管用,那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仿佛事情已經錘定了是喬妧所為般。
厲銘行有些頭疼,單手撐著頭,一邊揉按著穴位,直接給傅景琛發去信息【你家那位出事了,我現在騎虎難下,你要不支個招來?】
眾人都看喬妧柔弱,殊不知她自幼經曆慣了被誣陷欺壓等糟心事,如今絲毫不怯場,縱使被當眾指責辱罵了,也依舊笑盈盈凝向了對麵盛氣淩人的洛琯君經紀人,“你這麼一套一套的罪名丟過來,敢情是證據確鑿了?即是如此,何不直接報案處理?到這裏升堂賣慘做什麼?怎麼,關鍵時候手機沒話費了?要不要我幫你撥110啊?”
此言一出,場上都靜下來了。
就連剛才氣勢十足的洛琯君經紀人,這一刻都被她一番話堵得啞口無言了。場上眾人麵麵相覷,皆沒想到平日裏看似溫溫柔柔的女人,說起話來能嗆得別人一句話也說不出。
厲銘行若有所思看著對麵一臉淡定悠閑的女人,不住挑挑眉,心道不愧是他傅哥的女人,這魄力還真不是蓋的。
“你,你死到臨頭了還嘴硬是不是?!誰說我不是證據確鑿的,樊羌!你在這裏當著所有人的麵,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說出來。”洛琯君的經紀人氣得漲紅了臉,直接看向旁邊坐著的樊羌,嗬斥一聲便讓她做來作證了。
樊羌本是低著頭不敢直視喬妧的,這會兒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身軀不由自主地一顫,躊躇會兒,便還是從座位上站了起身。
她的目光看向前方的喬妧,卻在對視上她目光時,心尖一緊,連忙收回了視線,“我……喬妧姐,你不要怪我!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那天你讓我去做的事情,我已經全部供出來了,對不起,我實在沒辦法再幫著你陷害洛小姐了,她是無辜的,不應該遭遇這些莫須有的誣陷罪名。”
她膽怯不安的聲音,十足十被迫害的模樣,場上立即響起了討論聲,都在揣摩著喬妧究竟逼迫樊羌做了什麼事情。
畢竟相較於喬妧和洛琯君的地位,樊羌在公司就是一限定女團成員的身份,沒有名氣又不出圈,實在好拿捏,將來等組合解散了,公司大幾率會與她解約,身份地位低微。
確實極有可能淪為她們向上爬互踩對方的工具。
“喬妧,這件事情你必須給出解釋,公司嚴令禁止這種為博上位傷害同門藝人的行為!可現在這件事情已經給洛琯君帶來極惡劣的影響了,你知道連帶著對公司的損害有多大嗎?當初公司可是下了大功夫捧紅她的!”
洛琯君團隊的策劃總監發話了,這些年來他為了捧紅洛琯君耗盡了大番心血,如今洛琯君出事了,他自然相信是直接競爭對手喬妧做的手腳。
“都先安靜一下,我們現在是討論處理方案的,不是在這裏聲討誰!”
厲銘行敲了敲桌子,抬起頭看向樊羌,語氣沉重道:“你能夠保證自己說的話屬實嗎?要是最後調查發現你存在隱瞞造謠的行為,公司的處罰方式隻會比你想象到的殘酷得多!”
聞言,樊羌垂在身側的手似是絞緊了裙擺,微微偏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洛琯君,猶豫下,到底是點了點頭。
“好,我知道了。”
厲銘行麵色沉重地應下,“即是如此,那現在,你把自己的證據拿出來吧。”
喬妧不動聲色,就這麼平靜看著對麵的女人,直到望見她從帆布袋中掏出了一個密封的文件袋,那一刻,她不住笑了出聲,到底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