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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明月如洗,然而魏王府廂房之中,蕭卿晚抱著武士刀,斜倚在窗邊,聽著窗外風動樹葉的輕響,卻是思潮起伏輾轉反側。
如今總算是混進魏王府,邁出了第一步……
隻是這一步卻是如此的驚心動魄,自己和大閣領鳳凰千算萬算,卻沒算到第一天就險些被揭穿……
今天這一關雖說是過了,但這僅僅隻是開始,想要取得趙奕寒的信任,混入他的核心圈子,顯然還有不短的路要走。
而這一路上必定處處驚心,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條。
任重而道遠呢……
如此種種,各式各樣的念頭不斷地在腦子裏盤桓,將近三更時分,才朦朦朧朧地眯了過去。
恍惚之間,她仿佛又回到了黃昏的莫愁湖邊。其時春風暖薰,石橋飛架,湖水潺潺,碧波悠悠……柳條兒倒映在淡綠的莫愁湖裏,小船在碧琉璃般的湖麵上匆匆而過,虹橋如身著盛裝的少婦,在秋色裏安然恬靜地展示著她獨特的韻味。
“我怎麼會在這裏?”
腦海中冒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
跟隨著熙熙攘攘的行人,蕭卿晚渾渾噩噩地漫步在莫愁湖邊,看著街道兩側或靠或坐著慈眉善目的老頭,看著白牆青瓦的商鋪一個挨一個,聽著市聲如潮,心裏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可那究竟是什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我怎麼會在這裏?”
這個念頭又一次從腦海的深處冒起,這一回清晰了很多,接著她猛然想了起來:
“是了!天哥不是說……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我說,所以約我在這裏見麵的麼?”
可他……
不是死了麼?
難道……
是自己搞錯了,其實天哥根本就沒死?
想到這裏,蕭卿晚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天哥沒死,他還活著!
可是……
兩人不日就要成婚了,按理說,眼下是不便見麵的,他有什麼要緊的事非見自己不可?
“有什麼話非要來這裏說……”她低聲地抱怨著,心裏不禁又微微有點兒好奇。
並且……
漫步在這個風景如詩的畫卷裏,看著橋街相連,河埠廊坊、過街騎樓、臨河水閣,看著屋簷下搖曳著紅色的燈籠,踏在潮濕斑駁的青石板路上,卻讓她實在不能不有一種慵懶的愜意。
前麵,就是被譽為莫愁第一景的虹橋了呢……
忽然!
蕭卿晚攸地頓住了腳步!
因為此刻,那突如其來的寒風,竟然不知何時已經把三月豔陽的春天凍出了眼淚。
雪啊……是雪啊……
終於……下起來了呢……
天京城,都已經多久沒下雪了?
印象中上一次的雪,還是在自己昏倒在楊家門口的時候落下的吧?
在時隔多年的今天,雪又一次落了下來。
“想不到今天又看到落雪了……”蕭卿晚如夢囈般地呢喃著。
這裝載著所有回憶的雪……
“呼——”
她癡怔般地佇立在虹橋頭,看著紛然零落的雪花,發出了恍如隔世的歎息。
天石他……把自己叫到這裏來究竟是做什麼呢?
然後蕭卿晚就看見了楊天石……
看見了那個正從虹橋之上,款款走來的書生。
落雪在眼前飛速退散,四周小販的吆喝,也仿佛隔了幾個世紀一般遙遠,偌大的莫愁湖,虹橋上川流不息的遊客行人,竟都成了一個個模糊不清的影子,唯一活生生的,便隻剩了那麼一個款款而來的白衣文士。
一步、一步……
像是走過了千年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