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磚碎瓦,渣土中雜草倒長得很是旺盛,和這種頑強的生命力相比,孤立在一旁未建完的高樓更顯得破敗。
廢棄的腳手架、木頭圍成的柵欄以及高不過人且沒有形成包圍之勢的磚牆,向人們無力的展示這其實是一個工地,曾經。
沒有會喜歡這種頹敗的場景,但是如果登高俯視,這些礙眼的東西由於縮小的猶如積木,似乎讓人厭惡的程度也減去了很多。
怪不得古人說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站在高處無論是視角還是感覺,都會變得更好,也許,還會增加憑空而躍的勇氣。
有人吃力的在爬樓梯。
你當然不能指望一座爛尾樓會貼心的為你準備可以運行的電梯,所以若想登上樓頂,這二十幾層的樓梯是必經之路。
汗水和喘粗氣的聲音證明著疲憊,但這家夥手裏還拎著的一打啤酒,而且並不打算因為辛苦就放棄這些可愛的液體。
酒鬼吃力的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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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幾次來到樓頂,小唐已經不記得。
有人喜歡登山,有人喜歡飛行。
或許是因為都喜歡高高在上的感覺,俯視一切,總比仰著腦袋保持羨慕崇敬的樣子要好得多,至少自己的感覺會好得多。
在樓頂,就連下麵的廢墟都顯得渺小起來,這時候,抑鬱似乎也會淡了很多。
作為每日苦苦掙紮的小白領,被人呼來喝去的使喚慣了,連他自己都習慣小唐這個稱呼,至於本名,除了父母以外,好像沒有誰會再用來叫他。
再苦逼的生活也要有調劑,每個人都有個減壓的方法,不然難免會瘋掉。
在小唐的住處附近,有一座接近二十層的高樓,本來是要成為高檔社區的,那樣,小唐或許看到那些住戶居高臨下的眼神。
可惜無良的開發商似乎並不打算順應買房者的廣大民意,在第一棟樓體豎立起來不久之後,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這位仁兄居然卷錢跑路,於是這本應是非常氣派的高檔社區淪落成為了相當刺眼的爛尾樓。
當然偌大個地方立著孤零零一座沒建完的破樓很不像話,總會有人或者相關部門來解決這個問題。可另一個問題在於,即便要解決,也是需要時間的,比如開個會,小小的考察一下,做個報告等等,這些都是很需要時間的。
於是在這爛尾樓被搞定之前,就成了小唐緩解壓力的地方。
當然,他不會滿樓裏亂竄,一個樓頂,就足夠他施展宣泄了。
對於小唐孱弱的身體來說,爬上二十幾層是相當具有挑戰性的事情,不過既然時間夠用,慢慢的爬總是能夠登頂的。
再次摔碎一隻啤酒瓶之後,小唐連罵人的力氣都已經失去,他四仰八叉的躺在樓頂,望著滿天星光,悲傷而矯情的回顧自己這近三十年來的生活經曆,遺憾的是,這種回憶顯然讓他的情緒更加低落。
酒氣上湧,小唐忽然覺得滿天的星星似乎都發著回避的光,難道這幫家夥也不肯聽自己的牢騷?
如果能回頭看一眼,也許小唐就沒有心情問候滿天星鬥的娘親,可惜作為一個半醉而且疲憊的人,誰會沒事扭脖子左顧右盼。
一道耀眼的紅光正從極遠處快速襲來,從軌跡推算,如果不出意外,這有著寂寞背影的爛尾樓就會是被擊中的目標。
或者說,正在樓頂躺成個大字的小唐更像是目標。
不管擊中廢樓還是砸扁廢人,這件事怎麼的都讓人費解。
眯著眼的小唐當然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紅運當頭”,也不知道這座城市有很多人拿著望遠鏡照相機大呼小叫的為一顆紅色的流星而激動,那幫激動得跳腳的天文愛好者似乎不願意去想這顆流星馬上就會砸中自己所在的城市。
即便知道,隻要沒砸在自己頭上,那麼親眼看到這將會成為新聞的事件終歸是令人激動的。
在他們的激動之中,那個道紅光砸中了樓頂。
二十幾層的樓的樓頂,上麵有一個叫做小唐的家夥。
碰撞在一瞬間發生,沒有爆炸,沒有轟然巨響,沒有混凝土紛飛的場麵,更沒有慘叫聲。
紅光在一秒內消失不見,它分明砸中了樓頂,可是卻沒有造成一絲破壞便無影無蹤。那樓連一絲渣土都沒有掉落。
唯一有變化的是,小唐不見了。
第二天,很多天文愛好者以及有關部門聚集到爛尾樓前,因為不論是專家測算還是發燒友估計,那道他們認為是流星的紅光就應該墜落在這附近。
他們沒有任何發現,樓體沒有損壞,附近沒有隕石撞擊的大坑,別說流星,連流氓都沒有一個。
於是大家悻悻然,而在樓頂因踩到啤酒瓶子碎渣而導致鞋和腳都受到傷害的專家更是不滿,下來後大聲批評素質低劣者居然在樓頂亂扔廢棄物,言罷還不解氣,便憤恨的吐了一口唾沫,正好命中一輛汽車的擋風玻璃,甚是顯眼。
專家冷哼一聲,目不斜視的揚長而去,心中猶在大罵那些沒有素質公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