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指向十二點,作為一個黑夜來臨的警示提醒所有人。
漆黑寂靜的三人病房裏,驀地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下床聲,隨著那人的走動,拖鞋咯吱咯吱地響了起來。
“誰啊——”隔開兩張病床的簾布被人粗魯地掀開了,從一端直接滑到了另一端的盡頭,“擾人清夢可夠缺德的啊!”
“啪——”的一聲,病房內的燈盡數被打開了。
賀斂轉過身,第一眼就被那聒噪至極的男人的發色雷得下意識皺眉——那顏色,應該是屬於粉色係列,但深淺又讓人保持懷疑態度。
一言概之就是——說不出來的顏色,說不出來的難看。
“你——”粉發男子原本正叉著腰,不屑地抖著腿,正想好好破口大罵一頓,可當他看見賀斂穿著一條迷彩作訓褲,大腿上還綁著一個黑色刀鞘時,語氣瞬間拐了個大彎。
他無縫銜接了一個諂媚的笑容,走上前去對賀斂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兄弟,你——真有男人味!”
賀斂瞥了他一眼,回到自己的病床上坐下,將拖鞋脫下,換上自己的靴子。
粉發男子被無視了也不氣惱,眼睛賊溜地轉了幾圈,又笑著跟了過去:“你看起來不像是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樣子,這是你的第幾個世界了?我們組個隊唄,這是我的第三個世界,我叫李程,兄弟貴姓啊?”
討好的意味比這醫院的消毒水氣味更加讓人難以忍受,賀斂眉心緊鎖,默不作聲地從刀鞘中抽出一把沾滿鮮血的黑色短刀。
“兄弟,有話好好說……”李程驚恐地後退一大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賀斂從褲兜裏拿出一條幹淨的手帕,仔細地擦拭著短刀上的血跡:“我從來不和人組隊。”
“兄弟,兩個人總比一個人行動靠譜吧,好歹有個照應不是?”李程的臉都快笑僵了,心想這大腿真難抱。
“我不是你兄弟。”
李程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哈……不是兄弟,雖然說現在不是兄弟,但和我組隊真的不虧,我機靈聰明,絕對不會拖你後腿的!”
賀斂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李程摸了摸鼻頭,有點心虛。
見賀斂沒有任何被說動的表現,他挫敗地垂下頭,鞋底拖著地板,慢慢地挪回了自己的病床上。
“誒?這好像是間三人病房……”李程注意到他的左手邊還有一張簾布,他一邊掀開,一邊道,“不會還有一個人吧?”
“啊!!!!”
簾布被一把掀開,李程看著眼前一動不動盯著自己的青年,一屁股摔回了雪白的床單之上。
賀斂聽到這聲驚叫,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下來,蹙眉轉頭。
最裏麵的一張病床上坐著一個麵容清秀的青年。
青年有著一頭栗色微卷的頭發,膚色偏白,唇色也淡,顯得臉色蒼白,但真正讓李程發怵的是——青年緊緊盯著自己的眼睛沒有半分情緒流動,像極了一隻咬緊獵物不放的毒蛇。
“你你你……”李程指著青年,磕磕巴巴道,“你……你是人還是npc?”
“人。”青年站起身來,目光落在李程的一頭粉發上,嘴唇微微張開,“你有點不好看。”
李程:“……”
青年好像十分嫌棄李程,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越過後者朝賀斂走去。
“你好,我叫蔣消。”青年伸出骨節嶙峋的手,“你長得很好看,我可以跟著你嗎?”
“什麼意思?!我我我,我哪裏不好看了?”李程的手指在空中虛點著,氣憤道,“你這小屁孩,什麼眼光!”
“我成年了,不是小屁孩。”蔣消麵無表情地說,“本來就不好看。”
“嘿……”李程氣笑了,“我跟你說,你——”
他本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看見蔣消那一張臉,“醜”這個字眼又吞回了肚子裏去。
“你別以為你長得還可以,就可以隨便攻擊別人長相啊……”李程“嘁”了一聲。
賀斂看也不看蔣消:“滾。”
“我很有用的,你不會後悔的。”
李程有些幸災樂禍,翻了個白眼:“你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有什麼用?撒嬌用嗎?”
“我不會撒嬌。”蔣消盯著賀斂,“我可以幫你打架。”
李程仿佛是聽到什麼天方夜譚:“你會打架,你看你那小胳膊……呃……!”
就連賀斂也隻是堪堪看清了蔣消的動作——他看見蔣消一腳踩在地上,輕鬆一躍跳到了李程的麵前,伸出五指,輕而易舉地便掐住了李程的咽喉。
身形動作利落,沒有任何贅點。賀斂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這才正眼好好地打量了一番蔣消。
如若真動起手來,他也不一定是眼前這人的對手。
“請你閉嘴。”蔣消講話禮貌客氣,不像索命閻羅,反而更像談判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