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今的兩江航會,黃徳道已經退休,曹保仁依舊是會長,陳叫山和邱大為依舊是副會長。
但所有人都清楚:以陳叫山的聲望、人脈、江湖地位,足可穩坐兩江航會頭把交椅!
然而,陳叫山感念曹保仁的提攜,從不提及這一茬,仿佛自己永遠都是依附於曹保仁麾下一般。
雖為副會長,但航會內部,包括邱大為在內的所有兄弟,稱呼曹保仁為會長,也同樣稱呼陳叫山為會長。
曹保仁也樂得一個消閑,大小事體,有陳叫山一人足可辦得妥妥當當,再加上一個邱大為,便更是不用自己再操什麼心……
“會長,最近麵粉可是不好搞……”
陳叫山連夜組織航會兄弟,在會議室裏開會,探討軍需供應問題。邱大為一聽是麵粉,便談了如今的市場情況……
曹保仁出於對陳叫山的尊重,本已睡下了,卻也起來開會了。
曹保仁一聽是跟杜先生有關的事兒,頓感事關重大,許久開會不發言的他,也開了口,“大為,這是牽涉到杜先生麵子的問題,難搞咱也得搞啊!”
邱大為側首望了一眼陳叫山,見陳叫山閉著眼睛在抽雪茄,手指頭在桌麵上輕輕地敲打著“馬蹄步”,遲疑了一下,便說,“我曉得,我曉得……隻是,這時間……”
陳叫山聽到這裏,睜開了眼睛,微微一笑,吐了一口雪茄,“邱會長,你就給我個準信,到底多久能湊到十萬斤?”
邱大為麵露難色,他知道:陳叫山一般都是直呼他“大為”的,今兒則改為了“邱會長”,顯然,陳叫山很急,也有些生氣了……
陳叫山將雪茄在煙灰缸裏一旋,旋滅了,環視會議室裏的其餘人,“大家都說一說嘛,也讓我了解了解情況……”
“我知道,這段時間來,我有些身懶,跑得不勤,水路陸路,市場價位,都不是太了解情況……”陳叫山笑著起身,親自從一旁的茶幾上,端起了大茶壺,逐個為兄弟們添茶水……
其實,大家都很清楚:自盧溝橋事變以來,陳叫山每日深居簡出,而他書房的燈,常常到天亮時分,仍在亮著……陳叫山明顯瘦了一圈,甚至連胡須也懶得刮了……
陳叫山並不是“懶”,而是憤慨、焦慮、糾結、無奈……
“仗一打起來,老百姓很多就不賣糧食了……”一位舵頭兄弟,終於開了口,“有的說下一季莊稼,還不曉得到底能種不能種,有的說萬一日本人打過來了,逃難路上,還得備著點兒幹糧哩……”
“武昌那邊有我一些糧棧的朋友,他們倒也算仁厚之人,他們說,若是借,可以,若是要買,就是高價……”另一位貨場的兄弟說,“有一回我們長風樓喝酒,有個朋友喝大了,就說,萬一哪天戰事惡化了,就算是金條,也不能直接咬兩口啊!”
陳叫山為兄弟們添完茶水,重新坐下來,攤開雙手,“也就是說,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大家皆將頭低下了,不敢看陳叫山……
陳叫山從來不直接衝兄弟發脾氣,可是,越是他不發脾氣的時候,語氣越是溫雅的時候,兄弟們心裏就越是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