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如今背叛李老板,成為千夫所指之漢奸,李老板恨不能饑餐爾等肉,渴飲爾等血……引見?你們真能引見,那還真是見了鬼了哩!
陳叫山心中這般想著,麵上卻顯出一懇切之色來,向孔、譚、申三人望去……
孔老八始終是那般笑盈盈的表情,嘴巴咧著,大牙處的金色,閃著一道光。
譚老六則將嘴巴微微一撇,下嘴皮蒙了上嘴皮,似喝了一口白酒,覺著辣口一般,微微低下頭去……
申老三正襟危坐,不動神色,視線拴係於窗格上漸亮的晨光,不動不移……
柱子似乎還頗為難受,為壓酒性,端起茶碗,大口地喝著,喉結上下動,發出“咕咚咕咚”聲……
倒是那位狗皮膏日本人,卻是一笑,“船家與廠家、商家,是唇齒相依嘛,以陳先生在船幫的地位,去見李老板,還需要什麼引見?”
好一個日本鬼子,說中國話倒挺溜,還會用“唇齒相依”的成語,看來沒少下工夫學習啊!
覬覦我中華之野心,足見一斑!
陳叫山微微笑著,暗暗想著:這狗皮膏這般說話,莫非,覺出了我的動機?還是僅僅隻為漢奸們擋一麵而已?
看來,還得換另一角度來刺破漢奸們的膿包!
“李老板為人慷慨,急公好義,直接前去找他,想他也是熱情接待的……”陳叫山悠悠說,“隻是覺著,今兒與幾位老板,在女兒梁相逢了,咱們倒還真是有緣哩……”
“那是,那是!緣分,緣分……”
眾人皆又笑著附合起來,屋內頓時一片和諧空氣……
一位身穿黑衣的司機,靠近窗口坐著,起身站立,朝窗外探看著什麼,身子一直,衣襟便朝上縮去,陳叫山一眼瞥見了司機別在腰裏的兩把手槍……
陳叫山眼珠子一轉:既然從幾個漢奸身上說話不易,何妨直接找柱子說話呢?
“柱子兄弟,我這回過來,想弄一批毛茶到上海去,不知……”陳叫山故意卡了殼,等著柱子接答,或者別人來接話……
“陳先生,恕我直言,你弄毛茶到上海,是沒有賺頭的,弄不好,還要折本呢……”譚老六輕輕一抖袖管,端起茶碗,略略朝陳叫山身前一呈,“女兒梁所產毛青茶,經壓餅、發酵,製作成磚茶,可謂上品!但直接將其運到上海去,茶客卻是不買賬的……”
“哦,譚老板的意思是,咱這女兒梁的茶葉,敵不過那西湖龍井,六安瓜片?”陳叫山故意挑動著柱子的神經,也挑動著漢奸們的神經,“到了上海,一準沒有市場?”
陳叫山用了一個“咱”字,將自己定位在女兒梁的女婿身份上,顯出一種自家人的感覺來,倒也無可厚非。然而,此話一出,興許能引起柱子心底對譚老六的不滿,也容易引起其餘人對譚老六的抱怨……
果然,狗皮膏日本人又說話了,“陳先生說哪裏話?中華茶道,源遠流長,各處是各處的風味,各處有各處的特色,哪分什麼高低優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