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黃六月,炎陽似火。一條凹凸不平的碎石山路上,一輛老舊的東方紅拖拉機正在‘突突突’地冒著頭頂上的烈日,老牛上坡般艱難前爬行著。
開拖拉機的是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大漢。拖拉機的拖鬥上,裝滿了沙子,一個穿著淺藍色襯衣,戴著一頂白色太陽帽,臉皮白淨的年輕人,耷拉著腦袋,揮汗如雨地坐在沙子上麵。
拖拉機在蛇身般的山路不斷地上左盤右爬,隻把那拖鬥裏麵滿身大汗年輕人顛簸的臉色更加蒼白。他終於忍不住再次大聲問拖拉機師傅:“柳師傅,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你們的柳井屯啊?”柳師傅也回頭高聲回答:“小葉啊,不遠了,翻過這個山頭,就是柳井屯了!怎麼,是不是有點難受?這也真難為你了,一個大學生來到我們村裏,這可是盤古開天地,頭一回啊!”
小葉聽完,搖頭苦笑。他叫葉遠,燕京城名牌大學剛畢業的高材生。
畢業後,葉遠想往大城市裏找一份好一點的工作,可美國金融海嘯湧來,再加上自己農學專業冷門出身,高材生一樣難找工作。因為處處碰壁,對於找工作已經失去了激情。直到看到東海省選聘村官的公告後便索性報了名,結果竟然一路過關斬將很順利地被錄取,選聘到柳井屯任職村支書助理,每月補助800元,任期三年。
對一個省農業大學剛畢業的高才生來說,這份待遇著實提不上門麵,抱著心裏的幾分哀怨,葉遠決定先到村裏混一段時間,順道著給自己的履曆增加點資本,而後再開溜,也不是壞事。
他早上五點就坐長途車從東海省城出發,先到青城縣,然後坐中巴轉車,在中午十二左右才到達了來到離柳井屯最近的青山鄉,一問,通往柳井屯有差不多六七十裏地,平時隻有早上一部小貨車來往與村裏和鄉鎮之間,而那貨車在葉遠到達之前已經開走了,如果要去屯裏的話,隻能等到明天。葉遠無奈,在去鄉招待所的路上,正好碰上一拉沙的拖拉機。於是搭著順風車,一路搖擺而來。
柳井屯是個寧靜的小山村,位置雖然偏僻,卻依山傍海,距離海邊不過十幾裏路。沿途雖然山路不斷,卻是風景迷人,時值六月,路邊林木鬱鬱蔥蔥,野花滿山,清醒的空氣夾雜著淡淡的花香,令葉遠鬱悶的心情略有好轉。
經過近多個小時的顛簸之後,拖拉機奮力翻過了最後一道陡峭的山路,葉遠終於看見了他要去的地方:柳井屯。
放眼望去,柳井屯若隱若現地隱藏於青山綠水之中。梯田上,無邊的稻浪,在碧藍的天空下,如一張張金黃的綢緞地毯般一直向南延伸,美不勝收。村子的東麵北麵都是連綿的青山,尤其是東麵那座大山,翠綠翠綠,高聳入雲,令人神往。南麵則是一小平原,一條寬闊的江水波光粼粼繞村而過,點點湖泊如玉如珠點綴其間,看一眼都心曠神怡。
葉遠暗道:柳井屯?名字不錯,風水更佳!背依綿延的群山,這山是靠山龍脈,也就是所謂的“玄武”;麵臨開闊的平原,當稱“明堂”,“明堂”也不是一覽無餘,前麵還有像屏風一樣的山。這種地形就是風水中的“朱雀”;河水蜿蜒曲折在前麵環繞流過,兩側有重重山脈遮掩拱衛,這兩側的山就是“青龍”、“白虎”。柳井屯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可謂四相完備,當真的風水寶地。
拖拉機呼嘯著駛下山坡,迎著滾滾稻浪送來的稻香,過了長長的石板橋,進到村口。村口前,一棵要十幾人合抱粗大柳樹枝繁葉茂,萬千飄搖的柳條猶像巨大的傘蓋遮天蔽日的投下一片陰涼。柳樹下一口透著清涼的古井令葉遠不知始於何年代。葉遠猜測,大約因為這樹和井才叫柳井屯的吧。
沿著村裏的青石板路麵,拖拉機還沒駛進村委大院,村支書柳山柏就已早早等候在門口。
“是大學生葉遠嗎?終於等到了,辛苦你了!”車一停下,村支書就滿麵笑容的上來緊緊抓住葉遠的手問道。
“是的,您是柳書記?”葉遠望著麵前這個頭發灰白,穿著灰色中山裝的老漢笑道。
“是的是的,不要叫我什麼書記,叫山柏大叔就行,我們盼星星,盼月亮,總算盼來了你這個大學生啊。讓你這樣一個高材生到柳井屯來真是委屈你了。”
聽到山柏大叔的話,葉遠一陣汗顏,心頭原先地那些哀怨和麵前這個辛辛苦苦幹了幾十年書記的老漢比起來,真是不算什麼。
山柏大叔把葉遠領進村委會,此刻聽說屯裏來了個大學生,村委會大院已經積滿了許多好奇的村民。
村民們一時對這個細皮嫩肉長相清秀的大學生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