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星稀,長夜漫漫。
當薑承睜開眼時,已是第二天清晨,看了看床頭櫃的時鍾,還不到拂曉時分,起床拉開簾幕,窗外依舊寒氣逼人。
自從昨晚將小表妹送回宿舍以後,他的心情就一直有些煩悶,也說不上為什麼,就是忽然間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以前薑承會對舊有的記憶感到恐懼,因為他覺得,一旦沈溺於過去,就會逐漸認不清自己的身分,甚至在體內分裂出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格意誌,失去自我。
更何況,那些令人絕望的畫麵也不值得再三回味,就算偶然想起也隻會徒增傷悲,所以他對於那些埋藏在靈魂深處角落的前塵往事,采取了敬而遠之的態度。
從醒來的那天開始,他就決定要忘記上輩子的一切,繼承腦海裏或模糊或清晰的記憶,攜著心中或快樂或傷感的情緒,珍惜得來不易的重生機會,積極活下去。
但說到底,那根本就是一種可笑的自我欺騙:通過欺騙自己,以此來減輕欺騙別人時的負罪感,不願意承認事實,情願活在謊言編織而成的世界裏,無法自拔。
明明他隻是想像個普通人一樣,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跟自己喜歡的人待在一起,平平淡淡,過著沒有太多煩惱,也沒有太多要求的生活。可現實卻讓他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精神,竭盡所能偽裝成一個追求完美,對自己有嚴格要求,受人矚目和歡迎的演員,唯恐做出任何不附合自身人設的行為,破壞大眾心目中對於‘薑承’的良好印象。
有時候,他也會這樣的質問自己:
活得這麼累,究竟是為了什麼?
僅僅是出於愧疚,還是虛榮心作祟?
這輩子,都要戴著麵具生活嗎?
腦海中每天都徘徊著無數念頭和想法,卻始終找不到確實的答案,也不敢魯莽去改變自己,因為真正的‘我’,就像個看似很堅實華麗,其實非常脆弱易碎的冰雕,所有意圖觸碰‘我’的人,都會讓‘我’惶恐不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散發寒氣,趕走對方。
每當對著鏡子,薑承便覺得自己越來越陌生,也許到了某天,他將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剩下一副沒有靈魂的軀殼。
隻不過,在這場夢畫上句號之前,他仍然有很多事情想要去體驗嚐試,也有許多人需要由他去報答和補償,哪怕是繼續自欺欺人也無所謂,反正都已經習慣了。
“演員,不就應當如此嗎?”
薑承收斂起嚴肅的神情,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穿上鞋子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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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清晨,整座城市仍籠罩著輕紗似的薄霧,幾盞路燈寂寞的亮著,路上行人車輛廖廖無幾,顯得異常空曠冷清。
一輛白色的保姆車,緩緩駛入了漢南洞小區內,在公寓正門前停了下來。
“歐巴也回家休息吧。”
“辛苦了。”
剛剛結束行程的韓孝周揮別了經紀人,拉開車門下車,一陣涼風迎麵襲來,吹起烏黑飄逸的長發,她把下巴埋在圍巾裏,推著行李箱走進電梯大堂等候,同時從衣兜裏掏出手機,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屏幕。
叮!一聲輕響。
韓孝周拉著行李箱邁入電梯裏,按下了樓層鍵【5】和【??|??】,繼續專心翻閱著手機信息,電梯門正要自動關上,驀地從外麵伸進來一隻手,擋住了電梯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