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總是不期而遇的,就像風不會等蒲公英做好遠行的準備便吹了過來,雪也不會等你穿好棉襖再下,有些人總是突然就出現在你的世界裏。
李雨是冬天遇到的祁福,他說祁福的名字是奶奶起的,希望他有福氣,祁福總說他是冬天生的,也是冬天遇到的李雨,所以李雨就是他的福氣。
那個時候鄭州的冬天很冷,兩個人擠在一間出租屋,出租屋是房東的隔斷房,隔出五六個房間,給每個房間加裝了廁所,廁所大一些的便把廁所從中間隔開,裝上簡單的廚灶油煙機就當做一室一廚一衛來出租,那個時候,大多的出租屋都是如此,好在李雨租到的是大主臥改的,隔音效果還不錯,有個小廚房,不大,但還是可以做做飯的,11月份的鄭州天氣還沒有冷到讓人無法忍受。
早晨上班的時候兩個人會一起出門喝碗胡辣湯,祁福後來問李雨好喝嗎,李雨說好喝個屁,麻得要死,也不知道這玩意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排隊去吃的,不過後來習慣了之後,每天早上不喝一碗胡辣湯就覺得渾身不舒服,總覺得今天有什麼事沒做,嘴裏空蕩蕩。
李雨說就像吃口香糖一樣,口香糖嚼太久確實沒有味道,但是忽然間吐掉,慢慢就會感覺嘴裏空蕩蕩的,他們的感情也是這樣。
一開始祁福在做健身房,每天都要在李雨早晨上班的必經之路上發傳單,李雨每天都路過,祁福每天都發,李雨也每次都接,祁福每次都在李雨接了後跟著他說上一堆推銷的話,還不忘了讓李雨加他微信或者聯係他,李雨總是說下次一定,每天重複,就好像是特定的每天都會做的一件事,以至於祁福那幾天換了地方,李雨路過興隆家園門口的時候,總是感覺自己在期待些什麼,又不知道在期待什麼。
習慣總是可怕的,李雨偏偏是個沒什麼自製力的人,所以她改不了習慣,所以她加了祁福的微信。
祁福是一個健談的人,或者說是一個話癆,話題很多,一個人也能巴拉巴拉發一堆,李雨曾一度覺得是不是做銷售的個性都是如此,無論什麼人都可以很聊得來。但李雨也並未覺得煩,反而覺得在這大家都挺忙的世界裏,有人會給你發那麼多東西,分享那麼多日常,說那麼多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人一旦孤獨久了,就會變得安靜和淡漠,而這份安靜中,一旦擠進了一個嘈雜活潑的靈魂,就會變得亂了起來。
事情的轉折在加了微信的一個月之後,祁福淩晨兩點連著給她打了六七個微信語音,李雨說那個晚上她不止一次的想要掐死他。
“有什麼事?”
“我喝醉了,找不到路,你可以來找我嗎?”
“導航”
“我不”
“我掛了”
“掛了我繼續打”
“…………………”
後來李雨還是去了,她不知道是受不了祁福的無賴和那一聲一聲的電話催促音,還是自己也想去見他,按照祁福發來的定位,穿了件黑色毛領的長羽絨外套,化了個妝出了門。
“好了,你家在哪兒,我給你打車回去。”
李雨按照導航打車到了地方,在車上的時候就隔著玻璃看到了那個在路邊坐著的傻子,下車後走到他身旁,不耐煩的說。
“你來的好快,我還以為要半個小時呢。半個小時對麵的攤子就收了。”
祁福站起來隨意的拍兩下屁股,答非所問的就要拉著李雨去對麵的小吃攤。坐下後點了兩份炒麵然後就開始自顧自的吃了起來,口裏含糊不清的說這家的炒麵很好吃,他覺得是整個二七區最好吃的一家炒麵。
李雨一臉的無奈,心裏隻求這酒瘋子快點吃完快點回家不要折磨人。
李雨不由得把目光看向這個男孩,大大咧咧的,好像有永遠都用不完的精力,吃飯的時候像個孩子,好像永遠都沒心沒肺,也很容易滿足,比如吃到好吃的就會很滿足。
祁福狼吞虎咽的吃完炒麵,咕嚕咕嚕的喝了一大碗麵湯才心滿意足的停下,用手擦擦嘴,一臉的心滿意足。
李雨說,他喜歡祁福這幅餓死鬼投胎的吃飯模樣,和他在一起,吃什麼都覺得像是人間極品美味一樣。
“哎,你咋不吃呢”
“你確定你真的是喝醉?”
“啊不是,我就是隻是想見你”
“啥???”
李雨一副“你吃屎了吧”的表情,督促著祁福快走,心卻莫名其妙的慌了起來。
“你家在哪兒,我送你打車回去。”
“我不想回去,我想去你家。”
“你一定吃了屎了。”
“吃了炒麵。”
“淦”
“嘿嘿”
祁福無賴得淋漓盡致,軟磨硬泡死纏爛打還特不要臉,李雨說祁福耍無賴的時候隨你說什麼他都是一張笑臉,祁福一笑起來就可以看到他的虎牙,那副模樣像極了天真爛漫的孩子,李雨說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到後來就再也沒怎麼見過這幅笑容了。
兩個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開始,不合大眾又孤獨久了的人誰也不會想到自己到底會不會遇到一個如自己一般的靈魂,真正遇到的時候發現其實也沒那麼難,但也沒那麼容易,就像李雨遇到不老實的祁福,誤以為她們是同一類人。
鄭州的冬天很冷,兩個人窩在一間小出租屋,躺在床上打著遊戲,一個罵一個菜,相互打鬧,相擁而眠,天亮後一起出門一起喝胡辣湯,下班後一起回家,一起做飯,一起收拾屋子,偶爾擼個串,偶爾一起開小炤………再冷的冬天也像春天一樣暖…
快過年那段時間祁福下班晚,但每天都會去長江路提一份羊肉湯,因為李雨說她喜歡喝這家的羊肉湯,還有羊肉泡饃和必不可少的糖蒜。
他們會在第二天是休息的前一天晚上去樓下夜宵攤擼串,兩人喝的爛醉互相攙扶著回家,第二天再睡個天昏地暗,醒來後一個賴一個去弄吃的,每次都是李雨賴贏了,但是懶得不想動的祁福總是點份外賣,然後兩個人坐在床上吃完又接著睡。
大概冬天窩在被窩裏就是最讓人覺得愜意的事了吧。
那是她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冬天,李雨說那是最冷的一個冬天,也是她和祁福最溫暖的一個冬天,還有兩個人在一起過的第一個年。
祁福是孤兒,李雨因為自己當初叛逆不想上學想學流浪歌手做音樂,家人不允許而和家裏鬧翻跑了出來,獨自從貴州飛到了鄭州,自此再也和家人沒有聯係,誰知道出來了也沒走上音樂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