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張:木秀於林,風必摧之(1 / 3)

雲姕烑做了一個夢,夢裏她又回到了那個高樓大廈的年代,她孤零零的站在樓頂,四周空曠的像個墳墓,沒有人煙,沒有色彩,滿目瘡痍。她茫然看像自己滿是鮮血的手,她捂著耳朵放聲尖叫,一聲輕歎突兀的在耳邊響起,似乎一直傳到她的心裏,泛起一種無言的酸楚,她側頭看去,那是一對中年男女,正靜靜的看著自己,眼中滿是愛憐。

“阿爹阿娘?”她向他們伸出手,他們卻隻是看著她搖了搖頭,眼神是不舍,是離別。他們的身影一點點模糊,一點點退去,她突兀的邁前一步,想抓住他們的衣角,卻忘記了自己此刻身在何方,那一刻,她急速下墜,她想,這樣也好,就這樣吧,她緩緩閉上眼,就這樣讓自己永遠沉睡在黑暗裏,那突兀傳來的那一聲呼喚,驀地將她喚醒,阿燚?是阿燚在叫自己?對啊,她還有阿燚,她要是不在,他還那麼小,他要怎麼辦?

雲姕烑的眼緩緩睜開,太過明亮的光線讓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阿姐?”她側過頭將目光聚焦到跪坐在床前的小人兒身上。

“阿姐?”沒有得不到回答,眼前的小人皺了皺眉,伸出手,輕輕推了推。姕烑回過神來,看著眼前一臉的擔憂,眼角還掛著未幹的淚痕的男孩,似乎有些詫異又有些茫然。

“好好的,怎地哭了。”

“阿姐。”聽到她的身影,孩子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趴倒在雲姕烑胸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雲姕烑一愣,低頭看了看埋在自己胸前哭的正凶的孩子,終究隻是個7歲的孩童,她扯了扯嘴角,摸了摸他的頭。

“我們家阿燚是大孩子了啊,怎麼還哭鼻子。”溫柔的聲音,輕柔的動作,雲赬燚抬起頭正對上姐姐柔和的目光,一擼袖子,抹了把臉。

“我才沒哭。我就是想阿娘了,怎麼還不回來。”雲姕烑整個人一怔,那原本掛在嘴角的笑意一瞬間凝結在唇邊,她定了定神,看著眼前這張稚嫩的臉,目光似乎穿透他看向另個人,以前不覺得,這一刻,她突然發現她的阿燚長得真是太像父親了。

“是呢,是阿姐看花了眼。”雲姕烑的嘴角堆起勉強的笑意,一隻纖纖玉手緩緩伸出,輕柔的抹去他眼角的痕跡。

“小姐。”聽到聲音,雲姕烑將目光轉向門口那個傴僂的身影,她緩緩撐起身子,雲赬燚手忙腳亂的給她墊起靠墊。

“雲叔。”雲姕烑看著雲叔點了點頭。雲赬燚有些窘迫的低下頭,不安的搓著手指,飛快的抬頭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雲叔。

“阿姐,我知道的。”他的語調有些壓抑的難過,和以前一樣,隻要有事,阿姐總是和阿爹關在書房內商討,而他總是被支出去,他也曾覺得難過,覺得失落。

“我去給阿姐找點吃的,你一定餓了。”正要離去,雲姕烑卻抬手緊緊攥住了他的手。

“小姐?”雲叔有些詫異的看向她,她搖了搖頭,拉過雲赬燚讓他在自己的床邊坐下。

“阿姐?”他有些疑惑,總覺得今天的阿姐似乎有些不同。

“阿姐的阿燚長大了對不對?”阿姐的目光柔和卻堅定,他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我以後一定會保護好阿姐,任何人都不能欺負阿姐的。”堅定而認真的語氣讓雲姕烑一愣,連雲叔都忍不住側目看向這個從前被保護的過分好的小主子。

“那你認真的聽阿姐說。”雲姕烑看著眼前的孩子,緩緩伸手將他摟入懷裏。

“別說話,認真聽好。”

“從今以後,我們再也沒有阿爹阿娘了。他們騙你的,阿爹阿娘都死了,死在戰場上,再也不會回來了。”懷裏的身軀一陣,抓著她衣衫的手猛地收緊,指尖泛白,就要推開。她將他摟的更緊。

“小姐!”雲姕烑看向雲叔,含笑搖了搖頭,揮了揮手。雲叔呐呐的閉上眼呼出一口濁氣,帶上門退了出去。看著守在門口臉上滿是緊張神色的雙碧搖了搖頭,抬頭望了望天,背手離去的身影顯得那樣疲憊而又沉重,要變天了啊。

“雲家,隻剩下我和你了。以前我們總是把你保護的太好希望你快樂無憂,希望你長大的慢一點再慢一點。可是以後,再也不可能了。

“雲家上下幾百口,能靠的隻有我們,我們必須撐起來,你懂嗎?”

“你要勇敢,因為阿姐也會軟弱,也會害怕。”

“阿姐的阿燚最勇敢了是不是?以後我們要麵對的也許比以往的每一天都來的更糟糕,你害怕嗎?”感受到懷裏的小腦袋輕微了搖了搖頭。她緩緩笑了,眼淚卻無聲無息的溢滿眼眶。

“我答應了爹娘,一定會和你好好活下去,活的比誰都好。”

“至於仇,我也一定會報,千倍百倍的,還回去!”雲姕烑摟緊雲赬燚。他們這些人啊,怎麼能理解她這個一無所有的人的固執,以前不曾得到,所以不在乎,可是人呐,一旦得到,視之如命,這個家,對她來說,就是她的命,那對父母,就是她的逆鱗。她與人為善,是因為他們希望,她與人為惡,亦是。

“報仇?”

“嗬,我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多餘的巧合。”屋子裏突然沉默了下來,隻剩下彼此壓抑的呼吸聲。她一直沒有說,她從不怕入地獄,因為她曾一直在地獄裏。

“阿姐,我想哭。”悶悶的聲音從她懷裏傳了出來,帶著濃濃的鼻音。

“恩,想哭就哭吧,阿姐陪著你。”雲姕烑抬頭看向房梁,摸了摸懷裏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