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計劃(1 / 3)

蜀地西南重鎮嘉州,恰逢趕集之日,趕集之人摩肩接踵,熱鬧非凡。

集市街邊一角有一書販,將一丈八草席席地而鋪,各類書簡淩亂堆砌在草席上麵,懶懶地躺在條木長凳上,草帽蓋臉,一動不動,想必是早已相見周公。

書攤之上無人問津,唯一及腰丫頭,七八歲光景,蓬頭垢麵,衣衫破舊,光著腳丫子坐在草席一角,捧著一本破舊殘卷,目不轉睛地認真讀著。

小丫頭看書入神之間,卻被一雙大一點的小手突然蒙住了雙眼。

“又兒妹妹,猜猜哥哥給你帶了啥好吃的?”耳邊響起稚嫩的少年聲音。

小丫頭掰開少年雙手,扭過頭來,豎起食指放在唇上,又指了指條凳上的書販:“噓……小天哥哥,你小聲一點兒……可別吵醒了那家夥……”

少年趕緊一手捂住自己嘴巴,一手從衣兜裏掏出一巴掌大小芭葉包裹,又兒接過拆開,甜香之氣撲麵而來,“哇!糖魚大丸子!小天哥哥真好!”埋頭就一大口,裝得腮幫子滾圓鼓脹,一雙小手歡喜地環抱住少年脖子,嘴裏咀嚼著滿口的魚丸,口水湯汁濕了少年衣衫。

“小叫花子!可給我逮到了!偷了東西跑得倒是挺快!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個兔崽子!”街頭不遠處一中年男子大喊著追將過來,手持麵杖鐵勺,胸係圍腰,儼然小吃攤販打扮。

聞聲見狀,少年將又兒一把抱起,拔腿便跑,連續拐過兩處街角,於一破廟殘院,不見了人影……

這一對流浪兄妹,起先並非乞丐,也非親生兄妹,二人原本皆是生於三峽夷陵城內富豪之家。

少年所在易家,世代以造船為生,傳至少年父親易雲天手上,易氏船廠已是三峽沿線十城最大船廠,早早便將十城大小船廠通通吞並,一家壟斷。

而那女孩生父溫清河,則是經營著夷陵城內赫赫有名的清河鏢局,三峽十城均設有分局,門下鏢師上千,勢力十分壯大。

因易雲天、溫清河二人乃拜把子兄弟,相交甚好,兩小兒自然也是從小玩耍在一起,向來兄妹相稱。

生於富豪之家,本因一世無憂,瀟灑度日,卻不料天有不測風雲,五年之前,少年八歲、丫頭六歲,不知是易家生意不斷擴張與誰結下了過不去的梁子?還是那溫氏一族行鏢於江湖得罪了某位世外高人?

隻記得那一夜,火光衝天,易、溫二家上下二百多條性命,一夜之間化為焦炭。所幸當夜倆小孩由溫家一奶媽領著去往夜市玩耍晚歸,方才僥幸逃過一劫,後又幾經輾轉,沿水路一路逃至嘉州,奶媽卻又染疾而亡,隻留得倆小孩獨自流落於街頭……

易姓少年名喚小天,體型瘦長,平凡相貌,唯一張大嘴,獨占半臉,笑起來頗具喜感,如今剛好十三歲年紀;而那溫姓丫頭名喚又兒,十歲未滿,身材嬌小,隻得普通六七歲女孩個頭,大眼圓臉,小口翹鼻,十分靈動可愛。

五年以來,混跡於嘉州城街頭巷尾,早已淪為街頭乞丐,所幸嘉州向來富饒,百姓多善,每有殘羹剩飯,多贈於乞丐野狗,兄妹二人倒也堅強剛毅,日與餓狗爭食,夜宿破壁殘垣,流浪五載,相依為命,苟活至今。

一日,兄妹二人一如往常於破廟內夜宿,睡得迷迷糊糊之間,易小天仿佛是被什麼聲音吵醒,仔細聽來,似是“嘿哈”叫喊之聲,心中疑惑,按捺不住少年好奇天性,悄悄起身,尋著那嘿哈之聲而去。

未幾,便於巷尾一處民居尋得那聲音來處,易小天墊起幾塊磚頭,趴上院牆偷偷觀望,隻見小院裏,一如又兒般年紀男孩,赤裸上身,手持木棍,或刺或劈,折騰著麵前草人,口中發出嘿哈之聲,身旁立一黝黑粗壯男子,三十五六年紀,左手挑燈,右手持一烏黑油亮戒尺,時不時“啪”地一聲,抽打在男孩身上,糾正著男孩動作。

不多時,不知是困倦難耐,還是被戒尺打得疼痛難忍,那男孩突然一屁股賴在地上坐著不起,喊鬧著不願再練。

“啪!”又是清脆的一聲肉響,男孩吃痛,委屈地嚎啕大哭起來。見孩子哭的傷心,男人語氣卻也變得柔軟了幾分:“兒啊,不是爹爹狠心抽你,再過一月,七月初一,便是峨嵋山一甲子一次的道童選拔之日了啊,你聽爹的話,再苦個一月,如若通過選拔得入山門,也免得跟著爹娘再過這寒苦日子啊。”

男孩卻哭得愈加傷心起來:“孩兒不要去峨嵋山,嗚嗚嗚,孩兒要跟爹爹娘親一起,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