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蹲下身抱著昊昊,久久無語。
他一遍遍撫摸著昊昊頭上柔軟的頭發,想起那一年,他剛從病床上上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懷中這個小家夥。那時,他是個多神氣的小男孩啊。圓圓的大眼睛幹淨得沒有一絲塵垢,看見他睜開眼,他趴到床邊與他對視,兩排長睫毛撲閃撲閃的看著他:“爸爸,你醒了?”
那一聲爸爸那麼自然親切,好像他從來沒有昏迷不醒過,從來沒有錯失過與他相處的朝朝夕夕。
從那一聲爸爸,他就愛上了這個圓眼睛圓臉蛋的小東西。
“過來!這不是你爸爸!不要到處亂認爹!”顧啟正黑著臉從傅斯年懷裏拉過昊昊。
孩子的哭聲在空氣中沉浮,弱小無助,傷心卻又沒有指望。
病床上,顧淺秋的眼角終於滑下一顆淚珠,順著臉頰消失在鬢發中,隻留下一道淒涼的淚痕。
“滾!給我滾!統統給我滾!”顧啟正仿佛被孩子的哭聲刺激到了,衝過來狠狠把傅斯年往門外推:“狼心狗肺的東西!滾出去!”
幾乎是貼著傅斯年的鼻子,病房的門“砰”的一聲重重關上。
幸好是獨立病房,隻有拐彎處一個護士遠遠的在看熱鬧,見他們出來,身子一閃就消失了。
傅斯年站在病房外,不動,也不說話。仿佛一尊雕塑。
季半夏握緊他的手,她不敢看傅斯年的眼睛,她怕看到他的酸楚。
過了很久,直到病房裏的哭聲慢慢低下來,傅斯年才虛脫般啞聲道:“走吧。”
深秋的風已經很涼了。傅斯年握著季半夏的手,沿著落葉的小徑緩緩往外走。
幹枯的落葉在腳下發出窸窸窣窣的脆響,一條路,長得沒有盡頭,仿佛永遠也走不完。
“斯年,手臂還疼嗎?”季半夏抬起他的手臂認真的檢查,輕聲問道。
傅斯年淡淡道:“還好。”
手臂疼不疼,他根本感覺不到。他腦中盤旋著昊昊那雙含淚的眼睛,久久揮之不去。
可是又能如何,他連做監護人的資格都沒有……
看著傅斯年心不在焉的樣子,季半夏想勸幾句,卻又不知該說什麼。這種事,沒有切膚之痛,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
人生總有許多缺憾,在命運麵前,人總顯得那麼渺小。
季半夏握緊傅斯年的手:“斯年,我們生個孩子吧。”
傅斯年扭頭看著她:“怎麼突然想起這個來了?”
“我想給你生個孩子,因為我愛你。”季半夏停住腳步,緊緊抱住傅斯年,她踮起腳尖,嘴唇貼在傅斯年耳邊:“傅斯年,我愛你。”
如果她的愛能讓他快樂一點,她願意愛他多一點,再多一點。
傅斯年默默地抱緊她。無論如何,至少他還有她。,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