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客戶後,喻以寒回到茶莊,看到林久還站在門外,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她客氣道:“喝茶嗎?”
林久便從林家那邊挪過來了。
喻以寒說喝茶,當真就是喊林久喝茶的。
剛剛應酬完,她有些懶怠,喚人上了些茶點後,就自顧自地去梨花木架上挑起了茶葉。
她本想拿起恩施玉露,想起自己正招待的客人,手腕一轉,鬼使神差地拿起珍藏的明前龍井來。
這罐明前龍井,是喻以寒放在茶莊裏留著自己喝的。
龍井43號,頭采,一芽二葉,葉形修長,散發著明淨清幽的蘭香,是龍井中可遇不可求的特級。
喻以寒愛茶,綠紅白青黃黑中,喻家最出彩的便是綠茶,耳濡目染下喻以寒對綠茶感情最深,尤其偏愛龍井。
方才待客時,她都沒動用這罐龍井,而是衝泡了武陵春。
倒不是舍不得一撮茶葉,而是覺得給不懂龍井的人喝了,太過可惜。
此時喻以寒看著目露期待的林久,又看了看手中的明前龍井,動作有一絲猶豫。
但後悔不符合喻以寒的行為習慣,她無聲歎了口氣,剛要取出幹茶,一通電話打進來,她看了眼,暫且擱置泡茶的動作,接起了電話。
沒發覺被喻以寒悄悄嫌棄了波的林久眼巴巴等著喝茶呢,卻見喻以寒接起一個電話就沒完沒了了。
很有一種小孩子急著回家看動畫片、大人卻在小區樓下和鄰居聊到昏天暗地的既視感。
林久乖乖坐著等,等著茶海中的沸水降至合適的溫度。
她無聊到偷偷摳手,喻以寒的電話業務卻越談越烈。
好像是哪個項目負責人出了錯,喻以寒的語氣逐漸嚴厲,方才喊她喝下午茶的那一絲親和悄然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堪稱凜冽的冷豔。
正巧被丟在林家茶莊的趙純發來消息:
“你還在喻氏茶莊?”
“是啊。”
“我能過來嗎?”
“隨你。”
過了三分鍾,趙純發消息:
“姐妹我走到茶室門口聽到喻以寒訓人的聲音嚇得當場腿軟,我先回家了你好自為之——不是,好好跟人家玩喔麼麼噠。”
“。”
就這?
林久擱下手機,看了眼幾米外喻以寒的身影,又伸手探了探玻璃茶海溫度。
她能準確感知到水溫正好85c,是最適宜衝泡綠茶的溫度。
再看一下仍沉浸工作中的喻以寒,林久深諳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道理——
而且,不愧是同根同源的龍井茶,這罐茶葉隻是靜靜放在這裏,林久仿佛都能聽見它在叫嚷著“快來泡我”。
怎麼說起來怪怪的?
林久把奇怪的騷話從腦海中趕出去,她輕輕舒了口氣,表情變得鄭重許多,拎起了玻璃茶海。
龍井適宜用中投法衝泡,林久取來兩個最能觀賞茶葉姿態、最配綠茶的玻璃杯,先往玻璃杯中倒入約三分之一的開水。
與此同時,水倒入時發出的細碎聲音傳入喻以寒耳中,她一怔,立即回頭看向傳出倒茶聲的方位:
“等——”
還未脫口而出的阻止聲在喻以寒看清眼前這幕時,悄然消弭在唇齒間。
麵前的兩個玻璃杯中被注入了相同一般的開水,林久倒出茶葉,糙米色的茶輕盈滾到她白皙的掌心,再被均勻分為兩份,投放到杯中。
林久會泡茶很正常,但眼前的畫麵讓喻以寒難以形容那種感覺。
仿佛林久本就該端坐在這,弄茶品茗,悠然自得。
而那些沒有靈魂的器物與茶,都在她手中溫順起來,回應她每一個細微處理,任她調用驅使。
她與它們相處得和諧融洽,喻以寒覺得她發出聲音都是一種驚擾。
喻以寒的注視下,幹茶在開水中舒展身體,仿佛枯木逢春,逐漸展現婀娜柔軟的身姿,一股讓人沉醉的蘭花香輕輕蕩開。
茶葉散開後,林久將茶海拎得高些,壺嘴出來的水流很細,從與之前相同的地方緩緩注入開水,茶葉被水流衝蕩得來回翻滾,以便茶味四溢開來。
一壺茶沏成。
角落的墨蘭還未到花期,已是蘭香盈室。
林久放下茶海,一杯茶放到自己麵前,一杯茶遞到喻以寒的座椅前。
衝泡的過程讓她心情很好,她要捧起茶杯時才反應過來還有喻以寒在,一抬頭發現,喻以寒不知何時已經結束了通話,正在看自己。
“請用。”
林久說出來時還有些不好意思,用喻以寒的茶葉請她喝茶,她真是個小機靈鬼呢。
估計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喻以寒完全沒在意的樣子,很快走過來,一句話沒說就拿起了茶盞。
好家夥,是剛剛講電話講得口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