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泉樓挺好的,飯菜不盡如人意也不是酒樓的錯,吃慣了楊蘊秋教出來的廚子做的飯菜,別的地方弄出來的,除了那些真正的大廚做製的珍饈美食,估計再不會有好吃的東西。
這座酒樓隻是個小鎮上的小酒樓,就不用指望能有名廚駕到了。
一行人累了一整日,又是大雨傾盆,天色晦暗,都沒心情做些別的,湊合簡單吃了點兒東西,填填肚子,便回房間休息。
周大力就住楊蘊秋的房間的外間。
端端正正地坐在門口,看樣子是打算守夜。
楊蘊秋坐在桌前,拿出筆墨來寫東西,用毛筆懸腕寫字的確有些累,可再累,也不會比使用靈筆刻畫法陣更耗費精力。
《狄仁傑》這套書寫完,下一係列,他打算改寫‘江湖’。
他上一次寫得《仗劍江湖載酒行》來試水,賣的實在不錯,男女老少全都喜歡讀,和《狄仁傑》比都不算差了,幹脆也寫成一個係列。
大俠,美人,好酒,名妓,兄弟情義,如火的愛情,楊蘊秋都不用借鑒太多地球上的武俠小說,從他父親的記憶裏,就能找到無數這樣的故事,隻是把修士的世界,換成武人的世界便是。
一邊寫,楊蘊秋一邊反複地閱讀他父親的記憶。以前認真體會的,隻是楊靜亭留下來的各種修行知識,如今卻忍不住去揣測他的生活。
和自己不同,他的父親年輕的時候更單純,也更守舊,是老派人的作風,楊靜亭駕臨延國時,延國戰亂頻頻,和秦國之間的戰爭,每隔三五年發生一次,一直是屍橫遍野,入目的全是焦土,他和當時延國的國主況風的相交,也像是命運安排好的奇跡。
神通廣大的絕代修士,在蠻荒森林裏救下了滿身狼藉的未來國君,因為那國君一番希望天下太平,再無戰爭,希望升鬥小民,不用每日擔驚受怕,希望所有的修士,也要守世間的規矩,也要遵循天理正義,不可將草民視為草芥的話,就一路護持他從蠻荒到龍城,助他壓下前麵九個野心勃勃的兄長,披荊斬棘,掃除障礙,讓他成為國君,替他衝鋒陷陣。
最後慘死在自己的君王的懷疑之下。
真實的故事比傳說更神奇。
就是太愚蠢了。
楊蘊秋苦笑,看他爹的記憶,自己好像連報仇都不知道該去找誰,況風誤會楊靜亭謀反,殺了楊家滿門,殺了所有將楊靜亭視為天人,對他忠心耿耿的兄弟,殺了他的女人,殺了他的義父,義母,按說自己該去找況風算賬。
可況風現在也被他的親弟弟殺死,他弟弟況影謀朝篡位,登上龍庭,恢複了楊家的名譽,現在楊靜亭還是延國最受人愛戴的大國師。
難道自己還能再和況家那一家子都過不去?就是楊靜亭自己活著,恐怕也不知道是該將延國攪合得天翻地覆,好為家人報仇,還是該放下仇恨,為了延國的百姓想一想,別在起紛爭。
楊蘊秋端坐在桌前寫書,周大力的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瞌睡,夜漸漸深了,耳邊隱隱約約傳來一陣陣風雨咆哮聲。
猛然停筆,楊蘊秋扔出了一團紙團,砸醒了周大力。
“少爺?”
“來了。”楊蘊秋伸了個懶腰,坐直了身體,就聽見外麵喧鬧聲四起,整個天泉樓燈火通明,隱約還有哀啼痛哭聲。
周大力連忙推開門出去看,就見隔壁的李珊珊還有幾個丫鬟也穿好衣服出了門,楊蘊秋讓周大力先走一步,自己把女孩子們護在身後,下去大堂,便看見滿地狼藉,一個須發全白,書生打扮的老頭坐在地上瑟瑟發抖,一對三十歲上下的夫妻坐在椅子上,滿臉惶恐,另外還有兩個二十歲左右的,粗布衣裳的年輕人,倒在地上還昏迷不醒,最後一個坐在門邊的,是個二十大幾的少婦。
大門緊閉,站在門前手持大刀的,是個麵相很斯文,行為一點兒都不斯文的男人。他旁邊還放著個巨大的木箱子。
那男人抬頭,看了楊蘊秋一眼,皺眉:“你們……是外來的客人?怎麼這個時候竟然進了天水鎮?”
楊蘊秋不說話。
那男人苦笑:“大約是我斷橋斷得太晚,居然連累了你們……不過,你們也隻能自認倒黴,當自己命該如此。放心,如果一切順利,你們或許能逃過去。”
想了想,又道:“也好,你們恰逢其會,也可為我做個見證。”
說完,這男人就把視線落在地上幾個人身上。
李珊珊揪住楊蘊秋的衣袖,楊蘊秋壓低聲音道:“咱們來的時候,路過泉河和瑉江,上麵的橋都斷了,你難道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