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青遙坐在樹下看書,陽光揉碎了樹枝,暖風吹得樹葉微晃,她頸側的碎發跳躍著慵懶的金色。
有蟬鳴與鳥啾,天色空曠、明亮,看書的人十分愜意。
薑青遙翻過一頁,樹上響起沙沙抖動聲,一片綠葉剛好落在了書上,半遮擋住她的視線。
她拿起綠葉,抬頭望去。
樹上的少年來不及躲藏,與薑青遙四目相對,他的眼神裏收納了些許失措,繼而坦蕩展顏。
薑青遙怔愣片刻,笑著對他點點頭,問:“你好,我可以上去嗎?”
十歲孩子的聲音還稍顯稚嫩。但她的音色很空靈,如冷玉清霜,平添了幾分成熟。
這棵樹不高,少年猶豫幾秒,道:“當然可以,我下來扶你吧。”
“不用。”薑青遙站起身,把書舉高遞給了少年,然後四肢並用,輕鬆爬了上來,坐在了少年的身旁。
薑青遙接過書,再次伸出手來,落落大方地說:“你好,我叫薑青遙。”
“我知道。”少年伸出手來,輕輕握了下薑青遙的手,說:“我叫蔣雲泊。”
這裏是薑家的花園,薑青遙今年十歲,小學四年級剛結束,現在是暑假期間,薑青遙閑著無事,有時會來花園裏看書。
薑青遙晃了晃腿,道:“我也知道你,你是蔣叔的兒子。”
她口中的蔣叔名為蔣州博,蔣州博是薑家的司機,而蔣雲泊的母親姚姍是薑家的保姆。幾日前,薑青遙便聽母親提起,蔣叔的孩子蔣雲泊要轉來溪城讀書,可能會碰上麵。
蔣雲泊笑了笑,說:“媽媽讓我在花園裏待一會,晚點再帶我去拜訪叔叔阿姨。我爬上樹沒多久,就看見你捧著書過來了,不知道怎麼開口,所以就沒說話了。”
直到他坐得腰酸腿麻,忍不住動了下身體,這才驚動了薑青遙。
薑青遙說:“聽姚阿姨說,你從杉鎮轉來溪城讀書,你隻比我大一屆,以後可以跟我一起上下學了。”
蔣雲泊說:“對。”
他比薑青遙大兩歲,按理說應該要準備讀初一了,但是因為晚了一年入學,所以隻比薑青遙大一屆。
薑青遙問:“你為什麼要轉學啊?”
蔣雲泊神色一黯,說:“我在杉鎮讀書的時候,是爺爺照顧我的。爺爺前不久去世了,爸爸就把我接回來了。”
話語被難辨的情緒卡在喉嚨裏,過了一會,薑青遙才說:“對不起。”
蔣雲泊說:“沒關係。”
薑青遙岔開話題,問:“你想看書嗎?”
蔣雲泊瞥了她手上的書一眼,封麵是厚重黏稠的藍灰色,刻著“博爾赫斯詩選”這六個字。
“好啊。”他說。
薑青遙便將書拿到中間,翻開,說:“我們一起看吧。”
他們看了幾首詩,都讀得很慢,蔣雲泊突然問:“你看得懂嗎?”
不帶傲慢、歧視與偏見,僅僅是因為好奇而問她——你看得懂嗎?
薑青遙微微一笑,說:“大部分的字我都認識,可你要問我這些詩是什麼意思,我自然是不懂的。”
蔣雲泊側頭看她。
薑青遙看懂了他眼裏詢問的意思——那為什麼還要看?
她說:“你不覺得這些詩很美嗎?看不懂也有看不懂的美,你念一首試試。”
蔣雲泊低下頭,聲音微沉,不急不緩地開始念——
因為水是普羅透斯
是形狀難以記憶的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