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念看見他眼底有些疲憊的倦意。
她輕輕走了過去。
顧英爵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你來了?”
陽光不再是照在他的臉上,而是將腦後的黑發染出一層金黃的光暈。
易小念微微一笑:“對。”
顧英爵把長椅上的外套拿開,拍了拍坐墊:“坐吧。”
易小念依言坐下,看向麵前的特護病房。
特護病房的牆上有一個巨大的玻璃窗,使得外麵的人能夠毫無阻礙的看清楚裏麵的情形。
易小念不懂醫術,對於那些閃著紅綠光芒的儀器設備一竅不通,唯一能看懂的,就是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
她沒有蓋被子,她已經不需要再蓋被子,她的全身上下,從額頭到腳底,都被厚實的紗布一層一層纏繞,隻露出插著輸液管的鼻子,猶如一個木乃伊。
那是周曉玫。
易小念問:“如果她好了,會留下後遺症嗎?”
“會。”顧英爵平靜地說:“按照曉玫的性格,她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再出門。”
顧英爵說得很委婉,但易小念還是聽明白了。
身體機能暫且不提,這種程度的燒傷會在皮膚上留下麵積巨大的疤痕,周曉玫曾經那麼喜愛她的外貌,怎麼能忍受如此殘忍的結果。
空氣很寧靜,隻要儀器在滴滴響著。
一番沉默之後,易小念問:“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一向作風果斷的顧英爵罕見地搖了搖頭:“我還沒有想好。”
這個答案讓易小念心底一沉。
“莫非你對他們現在的狀態產生了愧疚感?”她用力抿了下嘴唇,說:“這是他們自作自受的結果!”
顧英爵道:“我知道,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而且我也不愧疚,隻是覺得一個男人應該擔起責任。”
易小念苦笑了兩聲:“你對她擔起責任,那我呢?”
她拿出袖扣:“你答應了我會回來的!現在又想反悔嗎?”
顧英爵眼神閃爍了一下:“抱歉”
“我不想聽你說抱歉!”易小念把袖扣扔了出去,金屬撞在牆麵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易小念說:“你準備留在這裏等她醒來是不是?”
顧英爵點了下頭。
“你是不是還要照顧她的後半生?”
“我還在考慮。”顧英爵緩緩抬起頭:“如果你願意的話,我”
易小念抬起手製止了他接下來的話:“夠了,你以為隻有你一個人有責任嗎?實話告訴你吧,我明天也要回去了、”
顧英爵錯愕地看著她:“回哪裏?”
“be。”
顧英爵想起那件幾乎讓他失去理智的事情:“是跟barnett舉行婚禮嗎?”
易小念搖頭,但是也沒打算對他解釋。
“那你還會不會回來?”
“回來?”易小念道:“你用錯詞了,這裏不是我的家。”
顧英爵沉默了足有半分鍾:“你真的決定要走?”
“對。”
來醫院之前她還抱著希望,可是在看見顧英爵的猶豫不決之後,她已經心如死灰。
“如果我挽留你呢?”顧英爵問。
易小念站起了身:“你沒有資格。”
把視線投向病床,易小念說:“她傷害過我,你拋棄過我,現在隻要我離開,我們就打平了。”
說完之後,易小念轉身走向電梯。
“等一等!”在她即將步入電梯時,顧英爵追了過來,呼吸有些急促地拉住了她。
易小念強忍著情緒回過頭:“你還想做什麼呢?祝我一路順風嗎?”
“不”顧英爵雙手扶住她的肩膀,深深地看著她:“我想問問你,能不能再給我一點考慮的時間?”
易小念揮開他的手:“不必了,你心裏放不下,即便選擇了我,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按了下樓鍵,電梯開始一層層的上升,數字離他們的樓層越來越靠近。
易小念沒有說話,實際上手心都已經在冒汗。
她隻需稍稍一抬眼,就能夠從電梯光亮的門上看見自己和顧英爵的倒影。
但是她始終沒看,她不敢。
短暫又漫長的等待時間過去,電梯到了,在兩人 麵前打開。
易小念抬腳準備走進去,不料身體忽然被人用力一拽,等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按在了牆角。
“你幹什麼?你瘋了嗎?”易小念掙動了兩下。
顧英爵雙手按著她的手腕,臉與她離得極近,近到易小念以為他會親上來。
但是顧英爵一直站著不動,隻是這樣的看著她,像是要把她印到骨子裏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