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了一聲:“王峰下了好大的本錢!現在雷新田做事情那麼狠,把所有麵子都撕開了。現在你們三千人都被分割開來,眼見著天一亮,王峰就要做階下囚了,我為什麼要跟著他一起倒黴?”
白斯文隻是微笑搖頭,莊焱卻在旁邊大大咧咧的說:“我們師長自然有安排!在他籌劃之下,定申海,奪金陵,取徐州,還沒有看走眼的時候。我們弟兄相信師長,他定是早就安排好了。柏烈和雷老虎不知道怎麼,吃了豬油蒙了心啦,居然打起我們第一師的主意,不知道張季老怎麼教出這麼個弟子?”
林彥俊卻在看那封親筆信:“頌亭兄,鑒金陵一別已一月矣,一日三秋之說,古人誠不我欺。遙想我兄風采當更勝往昔,弟率二萬健兒北伐艱苦備嚐稍有所得,也不過得寸則寸,得尺則尺而已。正臥薪嚐膽,準備直搗幽燕腥膻三百年之地時,奈何同誌竟存圖謀王某之心!弟自問,為人行事無一是處也,此心可昭之日月,竟招如此之對待。不得不對同誌二字而寒心矣,然二萬將士尚須人哺育,北伐大業未成,弟尚不敢息肩,隻得勉任艱巨。聞我兄此次來徐州,弟有傷在身不能親迎。特派衛士隊長少校白客持書告罪。若有所聞,少校白某當盡以告之,尺牘修短不能一一盡情此中事盡在把握,望吾兄無以憂弟,此函,弟,王峰頓再拜。”
林彥俊盤腿坐在床頭,隻是顛來倒去的看著那張支票。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凝重,最後終於歎了口氣。
“我現在是下野的前司令,柏烈和王師長都太高看我了,我實在是什麼忙都幫不上啊!”
這時,在徐州青年醫院,王峰還是坐在病床上,這幾日的操心,讓他臉色很不好看。他在那裏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吳文才站在他的身邊,也靜靜的並不說話。
“念蓀兄,我想不通的就一件事情,柏烈還好說,這人不怎麼聰明,被人攛掇一下,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可雷新田是個聰明人,這次怎麼也迫不及待的跳到台前?而且吃相這麼難看?”
吳文才聽到王峰問他,也隻是苦笑搖頭,這些事情對於他這個純粹的軍人來說,他的確不太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
王峰也知道吳文才不會回答。他轉頭從拉開的窗簾望出去外麵的黑暗中,有隱約的人影閃動。他的衛士連正在忙著布置醫院的防務,兩架重機槍架在了門口,樓頂還有兩架,沙包拒馬都在匆匆布置當中。
人心真是一件最複雜的東西,也許雷老虎在大時代沒有開始的時候,他就安於做個富貴紳士,當個張季直的好弟子。
但是當曆史的風潮撲麵而來的時候,這個人的野心就開始勃不可抑製,看到有那麼多的人,一步登天比如說自己,自認為聰明權謀不在人後的他,自然就走到台前,有將自己的兵權拿過來,做江南立憲派頭號人物的打算。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還真的改變了不少人的命運呢,就連這次受傷,也給了雷老虎這麼一個機會呢!大時代就這一次機會,稍縱即逝,難怪他這次不肯放過。
他收拾起這些想法,換了剛硬的神色,說出話來的語調,都變得冰冷:“都布置好了嗎?”
吳文才點頭:“全都布置完畢,晚上一點準時動手!師長,我很奇怪,您怎麼知道柏烈一定住九裏台大旅社?”
王峰淡淡道:“當年,柏烈分到淮北新軍的時候,曾經在九裏台大旅社宴請自己的同事,還賦詩以紀盛,這裏是他得意的地方,他不會不住的。”
吳文才心裏麵佩服,卻沒說出來,隻是朝王峰敬了個禮,大步的走了出去,屋外空氣濕冷寒風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精神一振。
第一師既然已經形成了一個團體,那什麼事情就要以團體利益為重!他在心裏給自己下了決心,又不由的苦笑了一下:“要是灼然在,還不知道會對師長的決定說什麼呢。”
他把胡思亂想都壓了下去,正正自己頭上的軍帽,恢複了那個冷靜從容的師參謀長形象,大步的沒入了夜色當中。
晚上一點,寒冷的徐州街頭。
突然,從教導團控製的關押辮子軍俘虜的地方,湧出了一大堆亂紛紛的江防軍。他們身上的號坎雜亂人卻精神得很,一邊朝身上揣著每人五塊的光洋,一邊大喊大叫:“鎮軍北伐,要拿咱們腦袋祭旗啦!大家快逃命吧!打今起,就各自回家啦!”
有的人手裏還有槍,朝天砰啪亂放。有的地形熟悉的人,就找當鋪商號下手,砸門放火無一不為。鎮軍辛苦了一天,除了少數哨兵都各自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