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為滑稽的是,他前麵也掉著包袱,看起來像一頭牛犢,狼狽得讓人不忍直視。
“嫂嫂?”陳青雲看著那立在屋簷下的身影,一時間有些不敢置信。
隔著一丈遠的距離,他看著那一盞讓他覺得溫暖無比的油燈時,突然眼眶酸澀起來。
娘親尚未去世時,也曾在天黑時點上一盞油燈,就站在門口迎他。
那個時候他人未到,便老遠喊娘,他娘親必定會朝前迎去,嘴裏甜糯地喊著:我的兒回來了!
大哥每逢這時必大笑道:“娘都把弟弟寵成姑娘了,瞧那嬌氣的聲音,我都要抖一抖身上的雞皮疙瘩。”
而他也會追著謔笑大哥,又趁著放水灌秧田的時候,偷偷去瞧了未過門的嫂嫂。
歡聲笑語仿佛還在耳邊,然而親人卻漸漸逝去。
唯獨剩下她和他,相依為命!
“怎麼買這麼多東西,怪沉的。”
“我做了烙餅和兔肉,等你回來一起吃!”
“以後如果下雨就不要趕路了,容易摔跤!”
李心慧上前取下陳青雲前麵的包袱,然後往回走。
她的眼眶酸澀,胸口哽得厲害,又怕陳青雲看出異樣,一路低著頭往夥房走。
陳青雲有些木訥地跟上,覺得嫂嫂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往常他回來,嫂嫂必定在房間不會出來的。
更不會烙餅等他!
各懷心事的兩人前後進了夥房,陳青雲將肩上的袋子卸下來以後,隻見他的身上還滴著水珠。
夥房裏很黑,陳青雲有轉身出去拿回油燈。
李心慧站在夥房的門口看著他一步步走來,濕透的長衫貼著他的身體,越發顯得他瘦長羸弱。
臉色蒼白的可怕,一雙清透的眼睛在夜色的映染下微微浮腫,清晰的血絲像藤網一樣包裹著李心慧的心髒。
屋外隻有雨聲,夜深人靜,連狗吠都消停下來。
他一雙破舊的鞋子每走一步都會出水,像是剛剛從秧田裏回來,一股子冷腥味襲來,李心慧連忙側身讓他進屋。
陳青雲將油燈遞過去,站在門外小聲道:“嫂嫂去歇息吧,我換身衣裳過來收拾。”
李心慧看著陳青雲那如同在寒風中剝光受凍的身體,當即出聲道:“你先去脫下濕衣服,我燒些熱水給你洗個澡。”
“泡一泡,等會弄些薑湯喝。”
“不要勞煩嫂嫂了!”陳青雲略低著頭,不好意思地擺手。
李心慧見他發抖的身體還置身在寒風中,當即皺了皺眉頭,不想繼續囉嗦。
陳青雲返回自己房間換下濕衣服,這半年他個子竄得快,從前的舊衣服穿著袖子都短了半截。
李心慧燃著灶火,很快燒了一大鍋熱水。
陳青雲換好衣服,擦拭著濕漉漉的長發。
對麵廊簷下,隱隱能夠看到亮眼的火光,陳青雲剛剛往前走了兩步,隻見嫂嫂端著一大盆熱氣騰騰的熱水過來。
“嫂嫂”
陳青雲下意識小聲喚道,眼裏掠過一絲驚色。
“咚”將木盆輕放在陳青雲的腳邊,李心慧溫柔道:“你洗洗就出來吃東西,我去廚房熱菜。”
陳青雲愕然地看著嫂嫂幹淨利落地轉身,心裏酸澀難捱,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