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武都城外
天剛蒙蒙亮,四匹駿馬套著寬敞的車廂往秦嶺駛去,後頭隨著兩騎。車中端坐著祖孫三人,老者是武都的大戶霍善,留著三綹半白的胡須,麵色紅潤,總是笑的一臉和善,但那對銳利的三角眼,藏不住商人精明的本色,此行是會鄉下好友,特意著素雅的深褐湖綢。兩個孫女,稍長的剛及笄,家中行二,一襲華貴的秋香色金穗紋留仙裙,把她豐盈的身姿勾勒得分外妖嬈,靈動的飛天髻,一副精致的累金絲鑲紅寶頭麵用得恰到好處,姣好的麵容,小巧的五官,眉目間有絲張揚,不時的掩住櫻桃小嘴打嗬欠。兩姐妹神似,隻不過小的才十三,像個縮小版的霍二,細弱的小身板套著湖綠纏枝紋襦裙,羊角辨,樸素的玳瑁珍珠頭飾,稚嫩的小臉蛋正靠著姐姐嗜睡。
“翁翁…岑大小姐長得跟肉棕似的,竟然還退了哥哥的親,她莫不是從來不照鏡子?小梨村那群野人,秦嶺虎狼肆虐,自古都無人敢毗鄰,他們倒住得安然!咱們為什麼要上趕著巴結?”霍二嬌滴滴的嗓音,一雙波光瀲灩的美目中盡是嫌惡。
霍善與岑林是總角之交,霍善的長孫與岑林的長孫女年齡相仿,岑大小姐確如霍二小姐所言:身材矮胖,皮膚像泡了堿水的棕子——又黃又油膩,但她卻是武都城裏數一數二的大才女,其玄學天賦遠在岑林之上。霍家隻有霍齊一個孫子,雙方都有意結這門親。隻是岑大小姐的眼光出人意料,嫌棄霍齊長得磕蹭,跟自家俊俏的馬夫私定終身…霍善倒沒什麼,岑林卻像吞了活蒼蠅。
“你一個女孩子家,話不能說得太刻薄?岑家善玄學,也算得上書香門第,岑林年少時曾拜前太史令為師,滿肚子學問,區區虎獸,幾道玄門遁甲就解決了。前太史令沒有兒女,把一生的收藏都留給了他,前幾任郡守都曾上他家借書;他家有七千田莊,在東市有幾間鋪麵;女婿是京中富戶的獨子,年年春節,一車車的財禮往小梨村運。”霍善說話間,霍三悠悠轉醒。
“拜了太史令都入不了仕途,真是個扶不上牆的泥腿子。”霍二小姐打心裏瞧不起農夫,即便岑地主讀過幾年書,也頂多是個識字的農夫。
霍善一臉慈愛對霍三道:“蓉兒,你怎麼看?”
霍三眯著小眼睛,軟糯的聲音含糊不清的分析:
“太史令常駐宮中,眼光和人脈都不會差,他的收藏價值難以估量,更何況他本身就是塊文化寶藏;岑翁翁是真淡泊,不然不會住到山裏來,即便是這樣,郡守大人還是遠道岑家借書。武都城誰人不知,程郡守是得了嶽丈的蔭蔽當的郡守,說他愛書,郡守夫人都不會信。我霍家祖輩經商,表麵賺得盆滿缽滿,可花消也跟流水似的,光每年上下打點官家的例銀就有三成,一年算下來能剩下四成就不錯了!岑家躲在山裏,吃穿用度都能從地裏種出來,想花銀子都沒地方使,京裏有人,官府還上趕著巴結,咱們家真比不了。”
霍二眼中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