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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德才自己辦理完出院手續,剛走出醫院大門,碰見了妻子陸潔芳。陸潔芳見丈夫悶悶不樂,疑惑地問:“你去哪?”
“回家!”
“上午不打針?”
“出院了還打什麼針!”
“出院啦?怎麼沒跟我說一聲,我好早點過來辦出院手續呀?”
“不用你!我自己能辦!”
陸潔芳見丈夫一臉怒氣,說話帶火藥味,立時愣住了。
回到家,於德才把提兜往地上一扔,兩手拤著腰,氣衝衝地說:“我問你,昨晚衣瘸子來過?”
陸潔芳挺納悶,他怎麼知道衣總來過?
“昨晚我都沒敢……進屋呀!你們反鎖著門……你們……”於德才氣得雙手直哆嗦。
麵對丈夫的問話,陸潔芳知道事情敗露了,立刻驚出一身冷汗,癱軟地坐在沙發上。昨晚她和衣樹勤歡樂時,曾聽到門外有動靜,但怎麼也想不到丈夫會回來呀?幾十年相敬如賓的夫妻,陸潔芳第一次見到丈夫如此憤怒。她無法辯解,有氣無力地說:“怨我,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吧!”
於德才怒目逼視:“你……”
“你打我吧……出出氣……也許你會好些。”陸潔芳捂住臉慟哭起來,等待暴風雨降臨。
“我哪能……打你呀!我……”他頹然地蹲下身去,雙手緊緊地抱住頭部,痛苦地哭泣。
陸潔芳越發痛哭起來。
於德才從來沒見妻子這樣哭過,心中的怒氣不知怎麼釋放。
許久,緊張氣氛逐漸緩解下來,但雙方心中都隱隱作疼。於德才原本就少言寡語,這件事以後說話更加少了。他時而感到腹部疼痛,就偷偷吞下幾片止疼藥。陸潔芳一向說話隨便,且愛說愛笑,現在也謹慎起來,怕說漏嘴,引起丈夫不悅。一天晚飯時,於德才喝了幾杯白酒,略有些興奮,話也多了一些。妻子見他思想輕鬆,心裏自然高興。
“我明天一早出車,有啥好吃的給我做點。”於德才說。
幾十年來,一早出車的次數不少,但他從來不讓妻子起床做飯,都是自個兒起來熱一熱頭晚剩飯剩菜,簡單吃點了事。陸潔芳見丈夫高興,連忙回答說:“行!你想吃啥?”
“來個西紅柿炒雞蛋。哎,家裏還有香腸嗎?”
“有火腿腸。”
“好,兩個萊就夠了。”
翌日一早,陸潔芳按丈夫說的,做了個西紅柿炒雞蛋,又切了一根火腿腸。
於德才洗過臉走進廚房,從碗櫃裏拿出大半瓶白酒,說:“我喝點酒。”
“不行,開車哪能喝酒?”
“就喝幾口。”
丈夫愛吃手擀麵,陸潔芳把擀好的麵條下進鍋,又打了兩個荷包蛋。等她把麵條端上桌時,發現瓶裏白酒喝下去不少。她搶下酒杯,把白酒拿走,關心地說:“別喝了,吃飯吧!”
於德才沒有說什麼,把一碗麵條和荷包蛋吃下肚,站起來對妻子說:“好了,酒足飯飽,謝謝你!”
陸潔芳聽了猛地一愣:“今兒他怎麼像客人?”見丈夫久久地注視著她,不知他要說什,心裏忽然一陣慌亂。
“潔芳!我關心你……不夠,沒給你多少愛……”於德才眼睛裏滾動著淚水。
聽丈夫突然說出這話,懸起的心才放下來,慌忙說:“哎呀!你喝醉了,還能出車嗎?”
“開車沒問題!三兩多酒,哪能醉?”
陸潔芳望著於德才出門的背影,又欣慰又擔心,欣慰的是丈夫認識到沒給她愛的悔恨;擔心的是怕丈夫喝了酒開車出事。一直到中午,她接到丈夫車禍遇難的噩耗,才後悔起來。
酈一冰和明君靜靜地聽陸潔芳述說,直到她停下來。酈一冰想,雖然陸潔芳與衣樹勤的關係有好幾年,被於德才發現卻是在車禍之前。於德才知道妻子的問題後,曾有過憤怒,但沒有對其動粗。憑於德才的性格和素養,能克製到這種程度實在難能可貴。也許他們曾有過兄妹那一層關係的緣故?對妻子,他的憤怒能漸漸平息,但對衣樹勤能善罷甘休嗎?鑒於他已經知道自己生命垂危,鋌而走險、置衣樹勤於死地的可能性相當大,但必須了解他生前反常言行,掌握證據。因而提問說:“阿姨,聽說於叔出事前請了半天假,在家忙什麼呢?”
“買了三袋大米和兩大桶豆油。”
“買那麼多?他每次外出前都請假嗎?”
“沒有,從來沒有過。其實,這次也不必請假,大米、豆油家裏還有。兩口人能吃多少?見他買這麼多糧油,我一下愣了,心想,他這是咋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