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夫妻(1 / 3)

兄 妹 夫

妻(小說)

王金馳 // 景和

時間追溯到五十多年前,於、陸兩家是要好的鄰居,逢年過節相互問候,大事小情主動相幫。於德才不滿兩歲時,陸潔芳哇哇墜地。誰知這女孩命不好,剛睜開眼睛看到這個美好世界,親媽卻駕鶴歸西了。父親陸書元雖然視女兒為掌上明珠,但無法解決她的饑餓問題。看著啼哭不斷的女兒滿臉愁雲、手足無措。於德才的父母聞聲走進屋。於德才的母親馮春月抱起孩子將**塞入口中,哭聲立時停止。

陸潔芳的媽媽白曉玉性格活潑,直爽開朗,心地善良,跟馮春月相處甚好,情同姊妹。馮春月對白曉玉青春早逝悲痛欲絕,今見她惟一獨苗兒,憐憫之心油然而生。看在昔日好友份上,對孩子備加愛憐。她感傷而真誠地對陸潔芳的父親說:“書元,如果你信得過我,孩子我替你養!”

一貫爽快的陸書元猶豫半天,才顧慮重重地說:“嫂子!我哪能信不過你?隻是……”

“書元!旁的話別說,隻要你信得過我們兩口子就行!”馮春月說。

於德才的父親於漢緊接著說:“書元,孩子太小,你一個大老爺們咋整?我們幫你養吧。”

於漢是一位老實巴交的搬運工人,沒有拐彎兒心眼。在單位服從領導,不論安排什麼事兒從不計較;在家聽妻子的,再鎖碎再累的活兒也無怨言。大事小情都是妻子拿主意,曆來依順,沒有別過勁兒。他妻子馮春月是國營鋁製品廠的工人,說話幹脆,辦事利索,是領導十來個人的班組長。相比之下,於漢比妻子遜色不少。

“我……”陸書元一個勁地點頭,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陸書元想,養育子女談何容易?沒完沒了的瑣碎事兒不說,還要時刻牽掛孩子饑餓冷暖;嬰幼兒免疫功能不健全,好鬧毛病,一旦患病,忙得大人團團轉;即便是親生父母也常為一把屎一把尿緊蹙額頭,更何況非己所生呢?這一係列問題轉嫁給別人,良心何安?但又一想,沒有別的辦法呀!孩子的姥姥已經照看著一歲多的孫子,奶奶遠在外地且身體不好。找褓母?不光花錢多,難題是無法居住;長托?很少有人願意幹,即使有人幹,開出的天價也難以承受。他麵對兩位好心人感激涕零,動情地說:“於哥於嫂!你們的心這麼好,我怎麼感謝你們呀?!”

“書元,咱們是好鄰居,別說外道話。”

打那以後,陸書元傾其全力,幾乎把一個月工資全掏出來送給於德才的父母。於漢哪裏肯收,推來推去,才把孩子的生活費用留下。開始,陸書元天天去看孩子,女兒差不多一天一個樣,嫩生生的小臉蛋兒使人喜愛。但他靜下來一想,這哪成,天天看孩子不是給人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嗎?因而,他改為一周去一趟,而且都在星期天。

陸潔芳降生後,不可能知道親媽去世的厄運。一般來說,對於一個新生兒,失去生母意味著苦難開始,甚至生命終結。而在陸潔芳的生活裏,卻充滿了陽光和歡樂。三歲生日那天,陸書元特備了一桌酒菜。席間,他滿含感激之情地說:“我陸書元何德何能?是老天爺的恩典,讓我攤上好鄰居,認識了於哥於嫂這樣的好人!沒別的,借女兒生日,我向恩人謝恩!”

“書元,不要這麼說,咱們都是工人,是階級兄弟啊!”馮春月忙不迭地製止說。

“於嫂,我這是真心話啊!”

陸潔芳四歲以後,跟於德才睡在一個床上。每當睡覺時,兩個孩子打打鬧鬧,經馮春月一再督促,才安穩睡下。小潔芳五歲那年,陸書元續娶。女兒有了繼母,陸書元要把孩子接回家。可女兒說啥也不幹,她不肯離開哥哥於德才,更不願離開慈祥的“父母”。小潔芳活潑可愛,於漢兩口子哪裏舍得?他們還有一個顧慮,怕孩子過去跟繼母處不好。看著孩子的淚眼,馮春月一再挽留,陸書元隻好作罷。後來,於漢工作單位給他調整了一套寬敞住房,兩個和睦鄰居才分開。這時,小潔芳也該上學了,陸書元又一次想接女兒回家。小潔芳哭得特別厲害。不論誰勸說死活不肯,陸書元很無奈。於漢兩口子雖然難以割舍,但孩子大了,按照常理,應該回到親生父親身邊。孩子傷心至極,三位大人也心酸不已,馮春月已淚流滿麵。最後兩家商定,等孩子上初中時再說吧。

於德才真的把陸潔芳當成親妹妹。因為,他媽抱小潔芳回家時他還不記事。平時,於德才的父母從不談陸潔芳生母去世的事,生怕在孩子心靈上造成陰影。雖然陸書元常去看女兒,馮春月讓小潔芳叫爸爸,可她並不把這位“爸爸”當真。直到要接她回去上學,於德才和小潔芳才如夢初醒。打那時起,哥妹情分越發濃厚。好玩的東西、愛吃的食品再也不爭了,而是互相謙讓。

自從陸潔芳知道身世以後,小小心靈受到一次打擊,天真活潑的天性受到影響。馮春月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她想方設法解除孩子的心病。給孩子**吃的飯,買新花衣,星期天帶她和兒子去公園玩。還跟小潔芳睡在一起,嘮一些知心話兒,慈祥地問:“潔芳,這陣子你都想些什麼呀?”

“沒想什麼呀。”

“自從你爸要領你回家以後,好象變得不愛說話了?”

小潔芳哭了。

“你不喜歡親爸?”

“不喜歡!”

“我曾跟你說過的,他是你爸爸!”

“我以為跟我說著玩呢。”

“我給你講過一個故事,還記得不?”

“是不是‘一個女孩一生下來,她媽就死了’那個故事?”

“孩子,不說‘死’,是去世了。”

“‘去世了’不就是死了?一個樣嘛!”

“一樣也不那麼說。還記得那個故事不?”

“記得。”

“故事中的女孩就是你,去世的人是你親媽,常來看你的是你親爸!”

“原來故事是講我呀!”

“是啊。那個故事中還講到,抱女孩喂奶的那個人本來可以再生一個孩子,可後來沒生,一心想把失去親媽的孩子撫養大。這個還記得不?”

“記得。”

“那人就是我。孩子,你大了,不論到哪裏,都是我的女兒呀!”

“媽媽!”

“孩子,現在你怎麼看媽媽?”

“沒怎麼看呀。”

“我像你媽不?”

“像呀,你就是我媽啊!”

“我跟你親媽一樣哩。你親媽在世時,我們是好姐妹啊!”

小潔芳解除了思想包袱,燦爛陽光又映在她那蘋果似的臉龐上。

陸潔芳上學時,於德才已是小學二年級的學生了。他們上學同去,放學同歸,回到家各自做作業。小潔芳不會的問題就向哥哥請教,於德才從不推托。在外邊,於德才是小潔芳的保護神,在眾多孩子麵前,他以哥哥自居,震住了不少愛調皮搗蛋的男孩子。有一次,一個男孩子跟妹妹打鬧,把陸潔芳推倒了,於德才大聲吼道:“幹什麼?”

“沒幹什麼呀?鬧著玩呢!”那男孩怯怯地說。

“鬧玩行,欺負我妹妹可不行!”

“她是你妹妹?”另一個孩子不服氣地問。

“咋不是我妹妹?我爸是她爸,我媽是她媽,有啥不服的?”

“你倆咋不是一個姓呢?”

這話把於德才問住了,他“哼、哼”地憋得臉蛋兒通紅。

小潔芳靈機一動,反擊說:“你爸你媽還不一個姓呢!”

周圍的孩子都哈哈大笑起來,有的孩子起哄,“嗷嗷”叫喚。小潔芳連忙抓住於德才的手說:“哥,咱們走!”

別看於德才學習一般,掄起拳頭來絕對在同齡孩子之上,即使比他年齡大的也不畏懼。於德才常把不服從他的小同學搡個趔趄。有時吃了大同學的虧,硬是不服,即使被打得鼻青臉腫也堅持打到底。這與他對陸潔芳那種綿羊似的性情迥然不同。

上初中那年,陸潔芳被親爸接回家。這時,繼母生的小弟弟已經四歲了。她常和弟弟一起玩,還教他做遊戲、認字。繼母見潔芳長得俊俏,又聰明、伶俐,待她如同己出,一家人和和睦睦,其樂融融。每到星期天,陸潔芳必去於家,看望“爸媽”和哥哥。一踏進家門,她便大聲叫道:“媽!”她左看右尋,“哥哥在家嗎?”

每逢這時,馮春月總是樂不可支地說:“哎喲!我的寶貝女兒,快過來,讓媽好好看看!”

如果於德才在家,最先迎上去的是他。於漢也樂得合不攏嘴。

陸、於兩家也來往頻繁,如同至親一般。

於德才初中畢業,陸潔芳趕緊跑去祝賀,拿著畢業證書看了又看。她興奮地問:“哥,你想考那所高中?”

“我不想考啦。”

“為啥不考?”

“我才不想當臭老九呢!”

“你想當知識青年下鄉?”

“不。”

“那你想幹啥?”

“當工人!”

“你咋不願上學呢?”

“我對那玩藝兒沒興趣,學不進去。”

當時,“工人階級領導一切”,是天天不絕於耳的口號。於德才著了迷似的想當工人。他催爸爸說:“我要上班,你快跟工廠說說呀!”

於漢找到所在工廠的勞資科長,把兒子想就業的事說了。

“哪有崗位?”勞資科長冷冷地說。

“聽說單位有接收職工子女的政策呀?”

“你兒子也不到十八歲呀,哪能工作?再說,現在廠裏人多活少,進人咋安排?”勞資科長睨一眼於漢,“政策?論政策你兒子該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