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我父親因病纏身折磨六年,終究離世。他的走,對親人是悲痛,對於他本人,或許是個解脫。”
“我從國外歸來,接管盛辰,那是盛辰與藺家最不平靜的兩年。盛辰內部高層分派站隊,員工人心惶惶,對於我這個空降的繼承人並不信服……時至今日,那些早已過去,不提也罷。”
暗夜中,臥房的壁燈昏黃,即便窗關緊了,還是可聞淅淅瀝瀝的雨聲,在這樣的初冬,空氣帶著一股潮潤與寒涼,沁入皮膚,令人想要尋找溫暖。
身邊躺下的男子側身,環臂擁著她,胸膛手臂的溫熱逐漸溫暖起她冰涼的手腳。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溫沉而帶著幽幽歎息,清晰在她耳畔,微微低啞漸漸沉澱入她的心裏。
“初初接管盛辰的那半年,我時常會在空暇裏獨自開車遊蕩這個離開多年的城市,盛辰內亂,母親的身體也很不好,好像要在杳無人跡的地方開著車一圈圈地晃,才能壓製下心中的各種情緒,保持那個依然冷靜的自己。那一天,我無意中開車到了一片湖,初秋的天裏它靜謐得令人心情安寧,坐在湖邊的大石上,抽煙是回國以後最少的一次。”
“好景不長,來了一群小孩,嬉笑聲中夾著微弱的犬吠,打破安寧。我正要離開,湖麵一聲響,伴隨著更大的嬉笑聲,有什麼被投入了湖中。”
“那是一條落水的小狗。當我回身繼續往車邊走回去,拉開車門時再望向湖邊,多了一個小女孩,她一步步踩過濕潤的蘆葦地,逐漸靠近湖麵,卻不敢往更深了去,摘下脖子上橘紅色的圍巾,另一頭扔往遠處水麵。”
憶起當年女孩小心翼翼顯然並不習水性,憶起她將橘色圍巾拋出,被在湖麵上掙紮的小狗用嘴咬住,暗夜裏,男子唇角忽而有了些笑意,隻是沒人能看見,背對著他的她,也沒有看見。
“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抱著一隻落水狗,下半身泥濘濕漉地踏過蘆葦地走回來,草叢邊,還脫了自己的外套包著它,我問:‘狗會遊泳你知道嗎?’”
“她沒看我,用外套吸著小狗身上毛發的水,回道:‘它身上全是膠水,你沒看到嗎?’”
那是一條髒兮兮的狗,一看就不是她的,那樣的地方,應是被人遺棄,又被來遊玩的孩子惡意捉弄了一番,卻被她救起。
當時藺君尚望著她身上的衣服,又將目光調向遠處,那裏停著一輛黑色的奧迪,沒再多管閑事的他離去。
後來,車子沒開出多遠,他停在路邊接電話,看到那輛黑色奧迪從身邊駛過。然而等他繼續通電話,卻無意中從後視鏡看到身後有個嬌小的身影抱著一條全身發抖的狗,正一個人步行往湖外去的路。
因為正在接的是重要的公事電話,對於一個陌生人,藺君尚沒有多餘理會,那通電話他講了半小時,等到他重新啟動從湖邊往外,在馬路邊,又見到那個小女孩。
她依然抱著那隻狗,隻是這時,渾身發抖的已經不再隻是那隻落水的小狗,秋風一吹,下半身濕透的女孩就像是枝頭掛著不堪秋風的葉片,瑟瑟孤立,偏偏她臉上一絲軟弱都沒有,目光望著空無一人的郊外馬路,異常平靜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