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地千裏,蠻煙瘴霧,目之所及乃是餓殍滿地。隱約能看見被吃得隻剩骨頭的軀體,聽見縈繞晴空的蒼鷹的悲鳴。
身上的鎧甲碎得七零八落,螞蟻鑽進她已經不能動彈的指縫中,她困倦得抬不起眼皮,可她不敢睡下,否則下一個曝屍荒野的就是她。
極度的饑餓和幹渴,讓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隻得望著那灼熱的烈日,祈求它能稍微近些人情。
一陣暈眩,她好似來到了一個晦暗之地,隻聽得耳邊傳來一陣聲響,“變成了餓死鬼,要想順利輪回,便要完成一個凡人的心願以填補你的欲。”
她來不及質問什麼,伸出手卻見自己的手指已經變得透明,莫非,她真的變成鬼了?
驀然,兩眼一黑,瞳孔失去了焦點。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頭痛,抬起手來想揉揉自己的額頭,睜開眼來看,自己身處在一個質樸清幽的屋裏,她心想道:“這是哪裏?”
隻聽得一位老婦人焦急又欣喜的聲音,“花間,你醒了?”
“花間?在叫誰?”她一邊站起身來東張西望,一邊跌跌撞撞走到鏡子麵前,心裏一驚,手不住地撫摸著自己的臉,“完蛋!”
這具身體嬌小玲瓏,與她生前那五大三粗的外形截然不同,一時之間她好像連走路都有些不太習慣,弄得自己歪七扭八的。
那老婦人顯然被眼前這女子的舉動嚇住了,定在原地不敢動彈,隻擔憂地又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不好,當然不好!”她心中呐喊道,“那死鬼隻說輪回之前必須要完成一個凡人的心願,可沒說這投胎還要附身到別人身上啊!”
她沉默了半晌,捏緊了自己的手腕,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生前她可是征戰沙場,不可一世的將軍,怎麼能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到呢。
隻聽得有個聲音在腦海中回旋,又好似從心底生出,“你是誰?”那聲音是個婉轉的女聲,想必就是那婦人口中的花間吧。
“姑娘,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在一次戰亂中遭人暗算,被人扔在那餓殍遍野的蠻夷之地,我也不幸變成了餓死鬼。在墮入輪回之前,有人,哦不,有鬼告訴我說,但凡是成為餓死之鬼,必須得用一個凡人的心願來填補自己對俗世的欲念,才能順利輪回。等我醒來,就到了這裏,還變成了你。”
“是這樣嗎?看來是出了差池。”那聲音回應道,又頓了一下,“既然這樣,是不是你完成我的心願即可?到時你便轉世,我也能繼續做我自己。”
“也許?”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但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了,既來之則安之罷,於是又問道,“所以,姑娘你的心願是什麼?”
“替我複仇,然後,助他稱帝。”
她吸了一口冷氣,埋怨道那死鬼該不會是在玩我吧,我看他當時說得那麼輕巧,可這短短的幾個字聽起來一點也不簡單,搞不好還會再死一次。商量道,“你看起來年紀不小,心願倒不少。但我隻能完成一個,我也得盡快把身體還給你不是?”
“兩個。”那女聲倒是堅定得很,多少有些理所當然的意味。
“姑娘,我生前也隻是個凡人,雖說最後落得個孤魂野鬼的下場,但也沒有什麼了不得的技能。現在又附身到你這個凡人之軀中,能完成一個心願已是不易,你也可憐一下我這個餓死鬼吧。”
“兩個。”
“咦,你這姑娘怎麼都不給人一點討價還價的餘地。”她還想繼續說些什麼,隻聽得麵前躺著的那男子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他醒了。”她感受到了身體裏的波動,看來這人對花間來說尤為重要。
她這才看清眼底這人的模樣,不知受了什麼重傷,臉已蒼白得像張薄紙,嘴唇上還沾染著刺眼的血跡。他的鼻梁挺拔,眉黛青山下是一雙含情眼,在月光照耀下如秋水橫波清。
“發生了什麼?”溫葉庭抬起眼來,看到自己眼前的花間,確認不是夢境,便發問道。
“我的老天爺,為什麼每個人都問我問題,我也什麼都不知道啊!”她暗中發誓,“下輩子再也不當餓死鬼!”
隻見一旁的婦人接話道:“花間為了救你央求我使出了換血還魂之術,才得以保住你的性命。按理說花間她很有可能殞命的,但現在她好似有些神誌不清,不知是不是留下了什麼後遺症,幸好人還在。”
溫葉庭驀然緊緊地抓住花間的肩膀,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好似在用力握住從指縫中流走的黃沙。
“你怎麼這麼傻?我明明已經自斷心脈了啊……”
她隻得支支吾吾蒙混過去,心底卻在說:“姑娘,你倒是說話啊,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遇上你這個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