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佩珠覺得渾身骨頭疼。她一邊穿衣服,一邊泣不成聲:“媽媽,媽媽,我的好媽媽,你為了你的兒子,你、你、你...”
老茶房又進來了,他低聲說:“金姑娘,這是三爺賞的,一個龍鳳呈祥的金戒指和五十塊錢,”說著用手帕包好,掖在佩珠手裏。
金佩珠像靈魂出竅的僵屍一樣,呆若木雞,老茶房又說:“金姑娘,天色還早,趁著路靜人希趕緊走吧,我給你打水,你洗洗臉,千萬別鬧出去。你鬧出去,再怎麼紅,你這碗飯也沒了,想開點兒吧。”
金佩珠沒講話,她搖搖晃晃站起來往外走,踉踉蹌蹌出了惠中飯店。天空陰雲密布,小雪花飄飄灑灑,落到地上就無影無蹤了。
佩珠披頭散發,順著大道一直走到了萬國橋。淩晨的萬國橋冷冷清清,橋下的河水在晨輝的映照下,泛著粼粼波光。寂靜中不時傳來六號門兒搬運工人嘿嘿的號子聲,幾葉打魚的小舟停泊在海河岸邊,死氣沉沉。金佩珠停在橋中間的欄杆處,看著河水由西向東緩緩流淌,她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點點滴滴落入河中。她第一個想到了她那半身不遂的母親,兒子走了,女兒沒了,她還怎麼活,想到這,她的心像被刀子剜去了一樣。無聲的淚水止不住滾滾而下。
她又想起那夜就在這裏,這個地方她和彭萬鑫卿卿我我,海誓山盟,她低頭看了一眼守宮砂,她的心碎了。她看到胞弟金佩林在海河中向她頻頻招手,她將戒指和五十塊錢拋向河麵,大喊一聲:“誰能救救我們坤伶?”跟著跳了下去。
這位天真浪漫、性情秉直,純良忠厚的姑娘,隨著海河的輕波,或浮或沉,或隱或現,最終沉沒了。
朦朦白月河,
晶晶麗人心。
山盟覆水流,
芳魂隨風歌。
甄福堂等到半夜也沒見慶雲回來報信,他心神不寧,一夜沒合眼。天蒙蒙亮他穿上衣服,準備去慶雲的住處,這時聽到有敲門聲:“是慶雲嗎?怎麼才回來?”說著話打開院門,進來的不是慶雲,而是慶山:“師傅,快關上門。”慶山迅速閃進門來說道。
“慶山,你從哪來,出什麼事了?”甄福堂見徒弟緊張的神情,也跟著緊張起來。
“進屋說吧,”甄福堂讓慶山到堂屋,慶山忽然看見了門上的喜字,驚訝地問:“誰辦喜事?”
“小白和嘯春成親了,”說著倆人進到堂屋坐下來。看家裏人還沒醒,倆人低聲說話,甄先生就把成親的原因、過程簡單說了說。慶山聽罷感歎世事無常,這也許就是命運的安排吧。
他低聲說道:“師傅,您聽我說,黑金鐸在這次任務中犧牲了,”甄福堂聽罷不敢相信地“啊?”了一聲,趕緊用手捂住嘴,眼淚奪眶而出。
“師傅,您別難過,金鐸生前常跟我講,要想過踏實日子,就要消滅那些橫行鄉裏,胡作非為的軍閥、土匪、漢奸賣國賊,咱們跟高大疤痢就是你死我活的鬥爭。我這次就是接到線報,說高大疤痢來天津了,我想這是個機會,就馬不停蹄趕來了,黑先生跟我說過,他在英租界有個外宅,昨天晚上我偷偷潛進去,果然聽見他跟外宅的小妾幹仗,我趁其不備把他幹掉了。”
“是那個HEB省治安軍司令官的小洋樓嗎?那個外宅姓陶?”甄福堂驚恐地瞪大眼睛問。
“是那個小洋樓沒錯,但是外宅姓什麼我不太清楚,”
“你有沒有看見你師哥慶雲呀?”
“沒有呀,他怎麼會在那?”甄先生就說了佩林被綁架的事情。
“壞了,他們幹仗的時候,我開始聽見一個女人又哭又喊,隔了一會又聽見兩聲槍響,後來看見兩個護兵抬著一個人下樓,我萬沒想到慶雲會在那裏,”慶山麵對敵人的時候沉著冷靜,但是一聽自己的師兄有危險就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