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的北京依然炎熱,樹葉像被烤焦一樣,蔫蔫地低垂。太陽灼燒著來來往往的行人,隻有涼快的空調房才是解暑神器。
畢業後,沒租房經驗的施雨紛在北京隨便找了一個房子,之後找了一個性價比還可以的工作,便留在了這座她待了4年的城市。
她在這裏上了J大,雖說校園曆史悠久,可現在也是一所普通的211,但即使是普通的211,對於她來說也是挫折重重才衝進去。她還記得剛來北京時候,複雜的地鐵都能將她繞暈,但如今沒有手機瞎逛大半個北京也不成問題。
時間真快啊,一眨眼自己都從一個紮辮子的青澀大一新生變成了職場人。
下午6點鍾,入職不久的施雨紛剛剛跟上任季雙雙交接完工作。
雙雙來這家公司2年了,她打算轉崗去做工程師。這家公司有20多年的曆史,雨紛接任雙雙在這裏做項目管理工作,工資不算多,但工作強度也沒有互聯網公司大,同事領導也都算和氣,因為是技術部門,沒有太多勾心鬥角,沒有烏煙瘴氣的氛圍,關鍵在於愈發重要的信息安全使得公司前景明朗,她覺得一切還可以適應。
有時候摸魚刷刷抖音,忙裏偷閑還能看會書,剛工作時候的新鮮感使她樂此不疲。
一天,她突然看他的朋友圈裏更新了動態。一張等候通往北京列車的照片,盡管已是夜晚,但火車站的旅客絲毫未減,擁擠的人群似乎暗示了他這次旅程的艱難。
他是徐木深,一個想走藝術路線的理工男。木深高考時候不盡人意,在本地上了大學,他學的機械設計,但卻酷愛唱歌,每屆校園歌手比賽他都會參加。記得大學第一年他就模仿邁克傑克遜,不搭的西服,戴著一頂禮帽,跳著奇怪的舞步,拿了校園十佳歌手的獎狀開心了好一陣子。
雨紛想起就在幾天前,跨界歌王進入幫幫唱比賽環節。施雨紛喜歡的男選手幫唱嘉賓很神秘,而薛之謙是這個節目的評委。她知道,木深喜歡薛之謙,從《醜八怪》到《方圓幾裏》,他都會唱。雖然評委幫唱選手的情況不大合情理,但她想薛之謙幫唱也不是不可能啊,誰規定評委不可以幫唱了呢?
一個是她喜歡的選手,一個是她喜歡的人喜歡的歌手,是的,她喜歡木深。十幾年了,她心裏一直有他。她在想:如果幫唱嘉賓真得是薛之謙的話,她就去表白。異地戀又怎樣,她已經畢業,已經有工作,有精力也有資金談戀愛。
不負眾望,那個比賽選手的幫唱嘉賓真得是薛之謙,雨紛鼓起勇氣去跟木深表白。令她心冷的是,木深親口對他說:“他有女朋友了,打遊戲時候認識的。”雨紛心在滴血,她了解他,他不是那種藏著掖著的男孩兒,有女朋友一定會公開。
就在前幾天,他還發著新交的女朋友是個新入手的吉他,他們還聊天。他給她科普他買的隻是一把普通的吉他,全民k歌背景那種吉他普通人買不起。可他現在說自己有女朋友是什麼情況,是委婉拒絕嗎?可明明她能感覺出來他心裏是有她的呀,她會為她唱歌,為她發微博。難道這一切都是她的錯覺嗎?
那時候她就決定:從今以後,我過我的獨木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就是兩條再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線!
可是如今,為什麼在她決定向前看,開啟新征程時候,他又來到北京呢?又要出現在這座她生活了4年的城市中呢?這4年裏,她走過的路裏沒有他的痕跡,而她也遠離了他的生活。
她持久都無法入睡,想問問他來北京做什麼,可卻再不願給他發消息。直到看到吳雅茹給他評論,他去北京幹嗎?雨紛看到那個名字就很刺眼,她總稱木深為男閨蜜,盡管她覺得木深隻把她當普通同學,可還是很討厭雅茹,她留著她不刪的唯一理由就是:木深每條朋友圈下邊幾乎都有她的評論,有時,在老家時候,雅茹也總喜歡湊到木深身邊,她的朋友圈裏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終於,木深回複了那幾個評論的人:看病去。簡短的三個字,卻可以看出他的惆悵。
雨紛想起,前幾天,他的爸爸在老家T市那邊醫院住院了。當時她以為隻是感冒發熱有點嚴重,住幾天院輸幾天液,也沒有多問。當時她隻是想,他陪著他爸爸不能休息,一定很難受,她和他聊聊天,即使隔著屏幕,木深也不是一個人在煎熬,會很溫暖的吧。當時她還跟她開玩笑,以前中學時候,他老欺負她,他反駁說:到底誰欺負誰了。
可如今來北京看病,到底誰病了,是他爸爸病情嚴重了嗎?不是小感冒小發熱嗎?為什麼需要來北京呢?雨紛心中有一千個疑問,可是她不想去問了,和她有什麼關係呢。他要去X市讀研究生,沒準畢業後會留在X市,或者回老家,而她要留在北京,留在這個也許現在還不屬於她的城市。
他們將奔向不同的遠方,沒有彼此的遠方,他們的起點不同,終點更不會相同。
可是感性最終還是勝過了理性,他們的故事太長太長,她放不下。
周五晚上正常下班,這是雨紛上班以後最開心的時刻,因為第二天就可以不用等公交、擠地鐵,可以飽飽的睡一覺了。然而也許更為開心的是:她知道他也在這座城市,他們現在在一個城市。
還記得剛上大學時候,木深和家人出來旅行,隻去了北京周邊的兩個城市,唯獨沒有來北京,她叫他來北京玩啊。可是木深當時說:不敢去北京。她還取笑他說:原來還有你不敢的事啊,有什麼可怕的,膽小鬼!因為在她心裏,木深與她不同,他從小體育好、計算機也好,後來去外地讀書,也算是闖過江湖的人,他才不怕呢。
北京今日的天空似乎也不是以往的霧霾天了,蔚藍色的天空映著夕陽,格外美麗。
雨紛走路蹦蹦跳跳,拍了很多開開心心的自拍,像極了下課的小學生。她挑了幾個最滿意的照片發了微博,她知道,他可以看到,他也會看。也許今天的開心更大程度是因為他跟她的距離近了吧,盡管雨紛不願意承認這個原因。最終,雨紛沒忍住,給他發了消息:你在哪裏?
很快,剛伺候爸爸吃完晚飯的木深給她回了消息:北京。雨紛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木深給他發了定位,她才確定:原來他真的在北京。她想為見他找個借口,說:“明天周末,我帶你去玩吧。”
雨紛不敢自詡半個北京人,但確實北京的大小景點她已經利用大學期間轉了個遍,在這裏,她當個導遊還是沒多大問題的。可是,屏幕那邊的回複又使她的心涼了一大截:沒時間啊。雖然是個拒絕的消息,但雨紛也可以理解,畢竟是來看病的,即使是小毛病也是看病啊,出去玩算怎麼回事。
和平常一樣,她的路線是先坐擁擠的4號線再倒10號線,出去之後要乘坐20多分鍾公交才能到住的地方。雨紛當時錯過了校招,就先找的房子,才安心找工作,所以房子離上班地方挺遠的,1個半小時的通勤是她一天中最累的時候。回家簡單給自己做了點吃的,躺床上,她開始玩手機,不由地點進木深的對話框,仔細看那個定位。她吃了一驚:這個醫院不就是對麵那個最好的肝科醫院嗎?
雨紛搬來這裏有一段日子了,去過那個醫院一次,當時入職體檢比較著急,她打算就近去那個醫院體檢。
雨紛心裏有點發毛,為什麼來這個醫院,情況不糟糕的話不至於來這個醫院啊。她又跟木深確認了下醫院名稱,果然他們確實在對麵那家醫院,雨紛在小區院子裏和廚房中都可以望見那家醫院。
她心裏有些擔心,但是她不敢問木深,左思右想,便打算去問那個她一向討厭的吳雅茹,她相信,她一定知道怎麼回事。
吳雅茹說:“是肝癌,可憐木深了。”雨紛如同五雷轟頂,她不信,說:“不會吧,怎麼可能。”雅茹反問:“為什麼不信呢?”雨紛回答:“明明前一段時間,木深考上研究生時候,3月份他們一家人還去T市玩,他發的全家福中他爸爸看著還很硬朗,怎麼會突然這麼嚴重呢,怎麼就肝癌了呢。”雅茹說:“是啊,誰也想不到。”
一直以來,雨紛不喜歡雅茹的原因不隻有她把雨紛心裏的木深當男閨蜜,也因為她覺得他們不是一路人,雅茹沒有讀高中,而是讀了幼專,畢業之後便在老家當了幼師。雨紛覺得他們之家的交流總會是有代溝的,但這一次她們有了共鳴,他們心疼同一個男孩,為他打抱不平。如果沒有其他女生喜歡他,那他也不一定能吸引雨紛不是嗎?
雨紛決定了,不管木深心裏有沒有她,她一定要去看看他好不好。她給他發了消息,明天要去看他,木深說:沒事兒,不用來。但雨紛決定了,就算是普通同學,知道他的家人住院了,而且就在家門口,出於禮貌她也應該去看看,何況還是她喜歡了好多年的木深。
由於並沒有去醫院探望病人的經驗,雨紛想著是不是應該買個花籃去看看。跟媽媽谘詢了下,媽媽還是建議她買點吃的比較實惠。於是雨紛特意去網上百度,什麼食品對肝病有益處。最終她選擇了一箱核桃粉,買了些水果。最後還瞞著媽媽做了銀耳蓮子羹和雞蛋羹,她想這些東西病人應該好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