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戰壕為了提高士兵在炮擊中的生還率,所以寬度較小,而且曲曲折折,並不能為傷員提供很好的休息,但至少相較於危險的街壘和地麵陣地還算是一個可以修養的地方。
刺骨的寒風吹拂著盧登的軍用大衣上的絨毛。即便盧登的速度再快,也仍然有傷員在這個寒冷的雪天中迎來了他們的永眠。
他在給這些逝去的戰友做過簡陋的祈禱後就讓跟著並保護他的護衛將戰友的屍體草草地用本來是作為被子的皮革毛毯包裹住,讓路過的士兵幫忙移動到了戰壕附近的臨時墓地。
不一會,幾枚炮彈帶著刺耳的破空聲而來,這些被蒼朝俘獲的火炮開始日常的攻擊。盧登和隨行的軍人立刻蹲入戰壕,埋下頭,死死地抵住戰壕的側壁。麵對炮火襲擊,你隻能做到躲在戰壕裏,並向靈主祈禱。麵對這種人類暴力的展現,人類自身是無計可施的。
炮彈掀起塵土將盧登掩埋,他奮力爬了出來,將身上的塵土抖掉,將不慎進入口中的泥沙吐出來。
“該死的戰爭。”
他罵了一句,看了一眼沒有爬出的護衛,將塵土刨開,看到他閉上的雙眼,顫抖著摸了摸他的脈搏,沒有了。盧登有些傷感地將他的屍體包裹毯子中,低下頭,念詠了幾句上典中的話語,默默地繼續獨自向接下來的戰壕走去。身後有閑下來的士兵站起身將他留下的屍體移動走。
數天中,他看慣了生死,越發對這突如其來的戰爭感到煩躁。問候戰爭的親人,也許這是每一個中土聯軍的心聲。在科技高速發展的如今,太多的人對未來充滿了期待,然而這樣的期待很快就成了一部分人的幻夢。
“去你的,該死的戰爭,該死的蒼朝。”
盧登一邊罵著,一邊前進。護衛是他在這裏最親密的戰友。
這名護衛是一個平民,為了掙錢才來參軍的。
起初,盧登很鄙視這樣的人,因為那時的他還認為戰爭是一場通過戰鬥獲得光榮的神聖之事,怎麼能是掙錢的道途?然而在幾天中的戰鬥,他明白過來,為了掙錢參軍,何嚐不是一個充滿著勇氣的決定。
何況他真的隻是為了掙錢嗎?有那麼多的方法可以掙到比這多無數倍錢的工作不去,反而來到這裏,這個與死神相伴的地方,離地獄最近,天堂最遠的戰場。
在聊天中,他知道了他的家裏有一個得了肺癆的妹妹。感謝科技的發展帶動了醫學的發展,肺癆有了治愈的希望,他希望在這場戰爭中立功,掙到治療的錢,當然還有地位的提升,要知道哪怕再有錢沒有相應的地位,也是無法進行治療的,甚至連門路都找不到。盧登不知道為什麼選擇了讓他當自己的護衛。
作為一名容克貴族,他已經不在乎在這場慘烈的戰爭中立功。也許不該讓他跟著自己。盧登擦掉了不慎流出的眼淚。隻要能活著回家,父母和周圍人祝賀的禮金就足夠救治得了肺癆的人,再加上他父母的貴族地位,想要救治一名患有肺癆的女孩並不是什麼難事,等到戰爭結束,隻要等到戰爭結束。
不過這一切都掩埋在剛剛的那一段戰壕。而這樣的悲劇繼續在這裏發生。
他獨自前行著,如果能活著回去,他想,一定要帶著他的妹妹來到這裏,來到他哥哥犧牲的地方告訴她,他的哥哥是一名多麼英勇的士兵,盧登發誓,他要用盡畢生所學來講述一段傳奇士兵的故事。
他默默地救治著傷員。他拒絕了指揮部繼續派遣護衛的幫助。他知道,現在正是缺少兵力的時候。敵人的突然襲擊必須要被挫敗,但他們也不能依靠援軍。
“該死的戰爭,去你的!”他繼續罵著,繼續前進。他明白了醫療兵的作用,不是讓更多的人再次投入戰鬥,雖然這是不可避免的;醫療兵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夠活著回去,活著見到他們的家人。火炮和槍械的聲音此起彼伏。
“去你的,該死的戰爭!”
然而這就是戰爭,他的發泄也不過隻是一時的。沒有任何和平是建立在虛假的協商之中,一切真正的和平都是建立在一場場的戰爭之中。更何況是這種爭奪生存空間的戰鬥?
盧登拋下心中的煩悶,繼續著自己的工作。
這樣的事情還有多少呢?就像是這世上的塵埃一樣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