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小鎮了,大學四年,為了省車費,我四年沒有回去,工作第一年的清明節的時候,我去看了許輝。
長時間沒有人清理,許輝的墓上長滿了長長的草,許輝的墓處在山腰上,冬天強勁的冷風將這些草吹得左搖右擺,我一根一根的將它們拔掉,我蹲坐下來,倚著貼著許輝相片的石碑,就像小時候倚著許輝,看著遠方,喃喃自語:“那個給我溫暖的人回來了,我看見他了,可是我們再也回不去了,我以為五年的時間足以忘掉他,可是,一見到他,我的心還是很痛…….對不起,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沒有找到秦靜……”
秦靜,是我找了很多年的人,她是許輝的妻子,是生我的人。我對她一點印象,我偶爾翻看她的相片,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她就像是從未存在的人,無跡可尋。她跟許輝一樣,也是F大的學生,我曾經用過很多途徑調查,但卻毫無發現。
那張她跟許輝的合照相片是唯一的證據,相片中的她,留著一頭披肩長發,眼睛很大,整張臉圓潤豐滿,淺淺的笑,帶著天真無邪,很難將她想象成一個拋夫棄子的人。
我從筆記本裏抽出相片,左半邊的人笑魘如花,而右邊的人的臉模糊難辨,撕裂的痕跡不管用再怎麼先進的技術也無法消除,我看著這兩個跟我有著最親密關係的人,陌生而遙遠,我不知道他們之間有著怎樣的故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將我帶到這個世界,卻無情的拋棄了我。
從墓地回來時天已經很晚,我和叔叔一家,在尷尬而沉默的氛圍中吃完了晚飯,他們兩個子女都已成家,但都常年在外麵打工,昔日身強力壯的兩人,經過歲月的洗禮,如今也已經變得滄桑老態。
借著幽暗的燈光,我推開布滿灰塵的房門,由於長久無人居住,一股黴味鋪麵而來,幽暗的燈光下,熟悉的場景一一出現,這個我曾經住了十幾年的地方,承載著我和許輝最溫暖的回憶,我推開許輝的房間,裏麵除了一張床什麼也沒有,他的東西早在他走的時候,化為灰燼,我站在門口長久的注視著這個空蕩蕩的地方,做最後的道別,今晚過後,它將不複存在。叔叔家的兒子即將攜妻兒回來,家裏要建新房,這個房子要推倒重建。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和衣躺在床上,久不用的被子散發著一股濃濃的味道,已經老化的木床,一翻身便發出吱吱的聲音,四周很安靜,我很快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天亮。
臨走的時候,我去叔叔家道別,走出來的時候,我在桌子上放下了一個信封,裏麵的錢是還他們曾經的恩情,從此兩不相欠,大巴車開出小鎮,我最後一次回頭看,我知道,這裏再也沒有屬於我的東西了,除了許輝的墳。
回到F市,打開手機,有十幾個未接電話,我知道是依依的,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不會有人這麼滿世界的找我了,我摁下回撥鍵,依依對著電話大喊:“呀,你死到哪裏去啦?突然請假,電話也打不通,去你家也找不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呀?”,我的心突然一陣溫暖,這個世界還有這麼一個人對我說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