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上的燈時亮時不亮，牆壁上滿是髒汙的劃痕，潮濕的黴味，木頭的腐爛味，還有垃圾的酸臭味混合在一起從牆根傳來，這是老城區最破舊的筒子樓，彙聚了最窮苦最肮髒最見不得人的一群人。
穿著發白校服的少年踩著不疾不徐的步伐走上樓梯，穿過昏暗又逼仄的走廊，來到盡頭的房門前，掏出有些生鏽的鑰匙擰開了鎖。
伴隨哢擦一聲脆響，房門被推開，往日漆黑一片的客廳今天難得留了燈，透過發黃的光線，江厭秋看見那張皮革破爛露出黃色填充海棉的沙發上規規矩矩坐著他斷腿中風的父親和滿麵風霜的母親。
以往這時候，老兩口早就歇下了，今日卻一反常態，表情殷切的望著前方，當江厭秋目光投向老兩口對麵之人時，心中頓時生出明悟感。
那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頭到腳打理的一絲不苟，無論是鑲嵌寶石的領帶夾，還是手腕上露出的看著就價值不菲的腕表，都顯示出他身份不凡，與這間破舊低矮的出租屋格格不入。
如今他卻出現在這裏，顯然是家裏生出了某種變故。
心中對於男子的身份有了猜測，江厭秋低垂下眉眼，若無其事的關上門，取下背上的書包，走到小兩口的身邊喚了一聲：“爸，媽，我回來了。”
隨著他走近，三道目光同時落在他身上，有激動，有貪婪，還有居高臨下的審視。
“你就是江厭秋？”西裝男子聲音低沉的問道，隨意的就像是在問菜市場上的大蘿卜多少錢一斤，而不是來認回自己的親生弟弟的。
“是。”江厭秋回應的同樣很隨意。
完了之後就默不作聲的站著，沒有詢問，沒有受寵若驚。
顧明川微皺起眉，顯然對江厭秋的反應並不滿意，但想到自己原本的打算，又覺得這反應正好，避免了不必要的糾纏，遂對著身邊的助理點了點頭。
懷助理取出一份親子鑒定報告放在江厭秋麵前，公事公辦的說道：
“江厭秋先生，根據我們的調查，江成龍王芳夫婦並非你的親生父母，你的父母乃是榮呈地景的顧董事和顧夫人，顧總此次前來是為了將你帶回顧家，同意的話，現在就可以跟我們走了。”
果然……
很狗血。
江厭秋望著牆上發黃的日曆出神，回憶劇情裏原主得知自己身世時是什麼反應。
——驟然間從貧苦的家庭掙脫出來，知道自己原本是富家小少爺，還是蘇省赫赫有名的榮呈地景的小少爺，就像是從地獄來到天堂，原主激動的快瘋了。
他迫不及待同意了懷助理的詢問，一刻也不想在這破爛的出租屋待下去，暢想著未來榮寵加身的好日子，走的時候連眼神都沒有留給自己的養父母一眼。
這樣的作態讓原本對他就疏離的顧明川認定了他是個薄情寡義，嫌貧愛富的虛榮性子，心中惡感更盛幾分，一路上都沒有好臉色，回到顧家之後更是把他當成透明人。
與之對比，卻對占了原主身份的顧長秋關懷備至，這引起了原主的嫉妒，而嫉妒是摧毀一個人最快的途徑……
江厭秋出神的時間有些長，引起了顧明川的不耐煩，以為他是被驚喜衝昏了腦子，真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懷助理瞥見自家老板冷凝的臉色，連忙喚了幾聲。
“江先生？”
“江先生？”
“江先生，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江厭秋回過神來，平靜問道：“我的養父母呢？”
“江先生你放心，顧家會給予江成龍和王芳夫妻補償，足夠他們一輩子衣食無憂。”
“這樣的人竟然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嗎……”
“什麼？”懷助理沒聽清楚江厭秋小聲的呢喃。
“沒什麼。”江厭秋轉頭看向自己的養父母，語調平靜問道：“爸媽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