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政和八年三月,天氣已經開始放暖,但是那僅剩的些許寒風刮在臉上依舊刺骨。
汴京城外的官道上,一輛馬車載著四個年輕人疾馳向前。
年前剛滿十七歲的龐鴻,穿著已經有些磨損的尖領長袍,腰間係著粗麻布製成的帶子,麵色有些蒼白,他坐在馬車的一個偏僻的角落裏,努力地緊縮著他身體與外界的接觸麵積,借著旁邊放置的幾個巨大的木製書箱來堵住車尾角落裏漏進來的寒風。
車廂前麵的椅子上,幾個年齡相仿的少年均是唇紅齒白,皮膚細膩的樣子,他們身上披著毛毯,身下還放著一個小小的炭爐,熱火朝天地討論著一路上的見聞,歡聲笑語充斥在整個車廂的前半段。
“阿嚏~”
龐鴻終是沒能忍住,打了個噴嚏出來,他稍稍抬起頭看了看車外的天空,估算了一下時間,然後打開了身旁屬於他的書箱,從最底層取出了一包小小的藥丸,就著早已涼透的水一仰脖就吞了下去。
車廂前麵的少年們的目光時不時地朝著這邊掃過,為首的那個少年皺了皺好看的眉毛,起身來到車後,從他書箱裏麵拿出一條稍顯陳舊但是依然精致的毛毯扔到了龐鴻身上,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扶著車壁邁步離開。
“多謝……”
龐鴻用還沒有恢複的沙啞嗓音小聲感謝著,他看到眼前少年前行的身形一頓,嘴角稍稍翹起,隨後用新得的毯子小心翼翼地護住髒器的位置。
“你說這人也真是,有家傳的醫術不接著幹下去,反而花光了所有的錢財來應舉,真是不知道怎麼想的。”
“我覺得肯定是他醫術不好,估計是沒有人找他看病才這麼著的吧?你看他他著了風寒這麼久都沒什麼動靜,估計是學藝不佳。”
“學藝不佳就得學啊,半途而廢是個什麼道理?”
“算了算了,不管他了,晦氣,隻要別感染了我們,就隨他去吧。”
……
雖然這些人壓低了聲音,但是龐鴻依舊能夠分辨出他們在說什麼,上車的時候,大家誰都不認識誰,還都是彬彬有禮的樣子,不過很快,了解到了各自的家世之後,龐鴻就被排擠到了一邊。
自從後來有人看到他他製作的藥丸之後,他們這才知道他本來是個大夫,還是曾經太醫的後代,於是這樣的討論就時不時地被提及起來,也實在是病的太久了。
龐鴻沒有去辯解什麼,他心裏清楚,他用的藥是正確的。
這個病並不是簡單的風寒感冒,因為途中感染的風寒濕邪入侵了脾胃,所以還伴有腸炎的症狀,多症並發,要想速愈,就要下猛藥,不說他有沒有,下車之後沒有幾天就要省試了,下猛藥之後的乏力和困倦就不是他能夠承受的。
他穿越,不,可以說是重生到此已經十七年了,早年間一直隨著父親學習醫術,四處行醫的經曆讓他早已能夠識別出大多數病症並給出合適的治療辦法,雖然可能在治病上不如已逝的父親龐青雲,但是辨症上,他覺得他已經超越了父親。
若不是宋朝大難將至,他也願意在鄉野間給鄉親們治治病,養養生,不過,這在現在來看是不可能的,金軍南下,生靈塗炭,到時候別說他隻是一個小小的醫生,所有人都逃不過去。
也正是因此,守孝期一過,他就帶著他所有的家當奔赴考場,想要通過科舉謀個一官半職,若是順利的話,能夠提醒一下當今官家注意一下金人的狼子野心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