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收養的孩子07-03(1 / 3)

下午四點鍾,屋裏昏暗的像是傍晚,窗外刮起狂風,閃電撕裂雲層,沉悶的雷聲滾滾而來。床腳的一小堆被抖動了一下,露出一道縫隙,一雙孩子的眼睛從縫隙裏警惕地盯著窗上搖擺得像個瘋子的柳影。

窗外傳來大雨傾盆的聲音,空氣裏霎時彌漫起泥土的味道,孩子輕輕地抽了抽鼻子,似乎被這舒心的味道安撫了一些。他抓著被子的手指剛要放鬆,寂靜的室內突然鈴聲大作,孩子打了個哆嗦,猛地掀開被子,跳起來跑到五鬥櫃邊把鬧鍾按掉。

他沒有穿鞋,靜悄悄地拉開臥室的門,光著腳丫走下一層樓梯,無聲地走過主臥的門前,沒有打擾神經衰弱的女主人。他繼續走下去,順著旋轉樓梯下樓,穿過客廳,繞到廚房後麵的洗衣房偷偷張望了一下,家裏的兩個保姆果然躲在裏麵說笑。

他沒有發出聲音驚動她們,轉身去了一樓的臥室。這是一間漂亮的臥房,有一扇圓形的橡樹木門,好像貓和老鼠裏傑瑞的家。他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傻呆呆地盯了很久,可惜沒過一個小時他就發現這裏麵沒有住著傑瑞,隻住了一個重病的男孩。

他走進臥室,站在床邊靜靜地看了一會床上躺著的男孩,他們似乎在對視著。他養父母的親生兒子已經十五歲了,有十年時間都在這張床上躺著,目光呆滯,蒼白浮腫,不會說話,隻能吃東西。

“我的兒子叫夏帆,你叫小舟,真是很巧。”初次見麵的叔叔臉色蒼白,神色黯淡,說這句話的時候嘴唇顫抖了一下,似乎他也病了。“以後你就是我們家的孩子了,你叫夏小周。”

他答應了。他又有一個姓了。

那天夏小舟走進了他這輩子從沒住過的大房子,他在門口猶豫著不敢踩上麵前的那塊毯子,他腳下的一雙破球鞋就像兩隻呲牙咧嘴的小怪獸。而再往前,他被勇敢的警察叔叔從山村裏“解救”出來之前,他根本不記得自己坐過汽車。那是三年以前,他五歲的時候。他模糊地記得那時候的奶奶對他很好,不像孤兒院的阿姨那樣對他愛理不理。特別冷的時候他很想回去,但是他不敢說。

那天他還見到了一個病弱的女人,她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就發出了一聲悲慘的尖叫。把他嚇得要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然壞到讓人發瘋,他驚慌失措,想要找地方躲起來。阿姨喊叫的話他大部分都聽不清,偶爾有一句聽清了,大概是“我的兒子誰也無法代替。”

他藏在沙發後麵發抖,偷偷看到叔叔過去摟住了阿姨,很疲憊卻柔聲地哄她,她在他的懷抱裏放鬆了下來。他聽見叔叔說他自己錯了,“我看他長得可愛,以為你看見他能開心一些,想起小帆小時候健康的時候。我錯了,明天就把他送回去。”

他在沙發後麵癱軟了下去,斷掉了最後一絲希望,坐在地板上。明天,他又要回到鬧哄哄的幸福院,大牛總是偷偷揍他,張小麗搶廁所的時候會撓他的臉,小奇總是尿褲子還會撕他的作業,小不點整晚整晚地哭讓他根本睡不好覺,他困的要死上課睡著又會被罰站,老師動不動就讓小朋友們給他捐款……

叔叔扶著阿姨上樓去了,好像把他忘記了,他沒得到允許,不知道該幹點什麼。他坐了一會,決定去看看那個生病的可憐孩子。他在房子裏走了一圈,不太難就找到了那個孩子的房間。就是這個決定導致他第二天沒有被送走,他用濕毛巾幫那可憐的哥哥擦幹了臉上的汗,就像在孤兒院幫忙照顧更小的孩子那樣,這一幕被他的養父母看到了,這好像讓叔叔很愧疚。冷靜下來的阿姨也沒有再尖叫,他們問了他一些話,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答的,但是他最終被留了下來,他又記了一遍自己姓夏。

他對這裏很快熟悉起來,雖然他很少能見到養父母,但是生活還不錯,叔叔的司機給他送來衣服被子,還有一堆玩具——全是一手的,他沒敢拆開那些玩具的包裝盒。

另外,根據他的觀察,家裏有兩個保姆,一個負責做家務,另一個負責照顧病人。但是沒幾天他就發現叔叔忙著工作很少在家,阿姨身體和精神都不太好,很多時候需要靜養,不能一直陪在兒子身邊。但是隻要阿姨不在旁邊看著,保姆就不會做事。生病的哥哥不會說話,不能嚷著難受,非常可憐。而他在來這裏兩天以後,就能夠把照顧病人的全部流程和時間都背下來了,有一部分簡單的工作他覺得自己完全能夠勝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