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四月天,百花開得正豔,紅的,白的,綠的,訴說著春的活力和美豔,然而我獨獨喜歡粉,這是種活潑的顏色。桃花雨在我揮舞的身影中紛紛而落,就像一場唯美盛宴。
倏地發現一人影隱在一棵樹後。我嘴角一揚,劍峰一轉,直直向他刺去。他輕鬆地側身躲過,我又對著他一陣攻擊,都被他或跳或側或旋轉地避開了去。我煞是覺得無趣,將劍收回鞘中,道:“不玩了,一點都不配合!”
他朗聲大笑起來,“打不過就打不過,幹嘛找諸多借口!”
我瞪目白他一眼。宋可進,鬆江府保薦的有誌青年,文韜武略皆是上乘,與我亦是青梅竹馬的好玩伴,亦可說“好兄弟”。
我沿著飄滿桃香的河邊一路走,他亦是踱步跟在身側。我笑他,“今日怎麼沒跟那些迂腐文人對詩去,是厭煩了他們的之乎者也,跑來躲清靜了吧!”
他輕笑,道:“你以為我是你,不思上進。”
我不屑地笑睨了他一眼,眼眸一轉,卻見河對岸一邊在大刀闊斧地蓋房,一邊有人從農舍裏提著大包小包往外走。我停住腳步,問宋大哥,“最近在路上總能見到好多人拖家帶口地往城裏趕,這是怎麼了?”
宋大哥隨著我的目光瞧過去,哀歎一聲,道:“民鬥不過官!官府強要那片地,美名曰”買“,實則為搶。一些村民投奔去了外鄉,還有一些則湧入城中,其實也是對官府的無言反抗!”
我頗為憤慨,看了看宋大哥,道:“就沒有人伸張正義嗎?”
宋大哥知道我意指他,便笑道:“我也想伸張正義,可畢竟人微言輕。”他正了正色,“有時我真覺自己空有滿腹才華,卻都是無用之物。貪官遍地,百姓遭殃,我卻隻能看著滿目汙濁還要隱忍不發,還不如投身軍營,即使戰死沙場也可盡一己之力報效朝廷!”
這樣激揚有誌的宋大哥才讓我佩服。我笑著拍上他的肩膀,道:“這樣才像男子漢嘛!整日舞文弄墨的一身酸腐氣,你若投身軍營,我必當全力支持!”頓了一下,我收回手,想了想,不解地問道:“官府為何要強征這塊地?”
宋大哥欲言又止,似乎在顧及著什麼。見他如此我更是急切,忙催他,他隻好啟齒道:“官府要征地造房——為恭親王南下巡遊。”
“恭親王……”我低喃,“哪個恭親王?”
“就是……當今聖上的五弟,恭親王常寧!”
我腦子轟地一震,臉色發白。極力想掩住心底的那片傷痛記憶,卻還是讓它們泛濫開來。
宋大哥陪我在湖畔坐下,默默良久。我看著平靜的湖麵問道:“他什麼時候能到?”
宋大哥注視著我的神情,答:“三日後!”默了會兒又勸我,“其實你可以遺忘的,不去想反而可以很平靜快樂地生活。”
我抱著雙膝的手緊緊握拳,話語卻盡量讓它顯得平淡,“我隻想尋一個答案。因為我不知道心底的那抹屈辱和痛恨何時又會湧上來,隻有麵對了,才能換來永久的快樂!”
宋大哥不再說什麼,隻輕歎一聲,與我一起看向湖麵。時而有風吹來,驚起片片漣漪。
夕陽西下,當餘暉要被逐漸吞沒時,我也該對著郊外的美景說再見了。宋大娘家的茅舍旁,早有馬車在等候,我的“丫頭”,宋大娘的女兒宋玉率先鑽進了馬車裏,掀起旁邊小窗的簾子向哥哥和母親告辭。我卻很是依依眷戀,因為這一走,又要等到下月今日才能來此。這的炊煙嫋嫋,一草一木都是那麼親切自由,而我卻是一隻被人牽著的鳥兒,看得到天空,卻觸摸不到那片藍。
最終還是要回到那隻不屬於我的籠子裏去的。
張府——在上海已經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大戶。這兒的百姓大多以海上經商為收入來源,而做得最遠最大的,隻能是數張元隆了。他多次走出大清邊境,下南洋,經諸國。若我不必喚他“幹爹”,身份關係也不是那麼尷尬的話,我想我會將他當成偶像頂禮膜拜。
剛跨進門檻,一旁的門童隨即迎上來,忙道:“二小姐,你總算回來了,老爺、夫人、老夫人和大小姐在大廳等了有好一會兒了。”
心下疑惑,今兒人怎麼那麼齊?等我做什麼?如此想著,已被門童快步領到大廳。
“二小姐回來了!”門童說完自退到一邊。
我見他們圍坐了一桌,桌上布著滿滿的菜。一時錯愕著盯著娘看。我娘是柳氏,她有著跟她的姓氏一樣柔美的臉龐,而且時光似乎將她遺忘似的,那張江南女子的嬌俏麵容並未留有一絲歲月的痕跡。
娘見我隻是站著不動,嗔怒道:“傻站著做什麼?”
我一下子回過神,明白了娘的意思,喚道:“幹爹,奶奶……姐姐。”
眼神落在我的“姐姐”婉儀身上的時候,隻見她很是氣憤地白了我一眼,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夾了些菜,不滿道:“嗬,終於回來啦,讓我們那麼多人等你一個,真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