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淚如雨下,苦苦哀求道:“觀音大士法力無邊,能掐會算,求您一定告訴我,她的魂魄究竟是在哪裏?”
“我隻能告訴你一句話: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悲歡離合枉自受,鏡花水月終成空。”
悟空猛然抬起聚焦的目光,鐵打一般定定地說:“若然一切都是鏡花水月,為何有道,何必有佛?”
觀音大士仿佛被劍刺了一下,心頭一震,眉目一顫。
但她迅速調集佛門氣度,全力掩飾這種失控,隨即轉移視線,重歸淡漠,悵然歎息道:“我曾經有段時間,竟找不到我的玉淨瓶,掘地三尺而無果。然而就在我不去想它時,它自己卻無端冒了出來。這讓我疑惑:當時我失去它,與現在我擁有它,究竟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也許你已踏遍千山萬水,也許你已走過天南地北;也許你已嚐遍酸甜苦辣,也許你已用盡渾身解數;但是,也許就在你驀然回首的那一刻,它出現在你的眼前,卻不知它的消失為假,還是它的重現是真?”
悟空聽這一言,陷入沉思,眼神隨之變得飄渺。
但他重新聚焦,雷打不動道:“我不知過去未來是真是假,我隻知道現在。觀音大士若不度我,我就在這潮音洞裏長跪不起!”
觀音大士眉頭一揚:“如果你執意如此,那就悉聽尊便。不過……我友情提示你一下:你在天庭闖了大禍,在這裏多待一日,你的花果山就會一日近於毀滅。”
有如五雷轟頂,一語驚醒夢中人。悟空當即忽的一下,站起身來,抹幹了眼淚,又看了一眼此時已經重新開始閉目修真的觀音大士;終於將所有遺憾與憤懣,重新歸攏在心底,隨後大步而去。
石猴一走,觀音大士霎時睜開雙眼。
那個插著一條無根翠柳的玉淨瓶,莫名抖動不止。
她拈指作法,卻無論如何再不能讓它鎮定;心下大駭,趕緊揮一揮衣袖,眼前瞬時生出一朵無色透明的白蓮花,而在那白蓮花之上湧起潺潺水波,水波中央就又映出西方極樂世界,寶蓮台上如來佛祖的莊-嚴法相。
觀音大士合掌作禮,心情急切卻又表現得從容淡定,小心翼翼道:“南無阿彌陀佛!弟子叨擾我佛清修,多有不該,卻實在有個要緊事,請我佛開釋!弟子今日推演未來,忽然發現:咫尺之將來雖然模糊可期,但是長久之將來卻是撲朔迷離,最終之將來更是捉摸不定?難道無量之佛法,卻在此時運行有差?”
如來佛祖那巍峨莊-嚴的巔峰氣魄中,散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隱憂;雖然如此,仍舊保持著佛家登峰造極的端莊氣質,波瀾不驚道:“長久之將來往後之事,我亦不知。話說功成之日,就是佛劫之時,佛劫又與天劫、道劫同時來到。席卷三界的浩劫終將無人能逃,無可避免。佛運如何,道運如何,天運又如何,劫後是否會有餘生:全是未知之數。而我們卻是別無選擇,無力回天。無論結局如何,終究隻能安之若素,隨遇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