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去庵後的一個小河邊洗衣,看見四下無人,就邊洗邊輕誦著《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心經》是我最喜歡的一篇,言簡意賅,卻開啟慧識,隱隱給我從容不迫的力量。我自認為自己今後定是會弘揚佛法之人,所以無時無刻不在努力。
突然一個小石子“啪”地一聲落入水中,濺了我一臉的水花。
什麼情況!
我疑惑地四處張望,沒見任何人影,從哪來的石子?
我正有點懵,頭頂傳來一陣竊笑,我抬頭一看,一個身穿白衣的十來歲的男孩坐在樹梢上捂著嘴笑彎了腰。見我發現了他,便忍不住大笑起來。那張狂的樣子,讓我有幾分薄怒!
但仔細一看,那男孩的白衣是我從末見過的錦繡布料,上麵還隱約有銀線祥雲暗紋,領襟和袖口都是鑲金滾邊,腰帶上係著塊如湖水般清透的碧玉。
五空庵地處一偏遠的小村上,周圍不過十幾戶人家,都是一般百姓,我在這庵裏住了七年,從未見過衣著如此華麗的人,我有些詫異。
他墨色的長發在頭頂隨意挽起,一束以白色錦帶縛之,膚白如脂玉,眉眼如畫,閃動著琉璃般光彩的大眼睛上長長的睫毛上下翻飛,像蝴蝶的翅膀翕動著,竟比女子還美!這可能是我有生以來見過最好看的人了吧。
我不禁有些呆住了!
世尊偈言: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外表隻是虛相,不能沉迷!但我還是定定地望著他,總覺得這人有些熟悉的感覺,但我怎麼可能認識這樣的人呢?我瞟了一眼自己那身洗得發白的青衣,那雙打著補丁的布鞋,我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男孩看見我望著他發呆,怔了怔,又大笑起來,那笑容也真好看,眼睛彎彎的,像九天高懸的吳鉤,瑩瑩有光。
他笑了半天,我心隨著他的笑一寸寸地涼了下來。這人的笑是好看,但是我有這麼好笑嗎?他是覺得我現在的樣子很傻嗎?我有些氣惱地不去理他,繼續俯身洗我的衣服。
他“嗖”地一聲從樹上跳了下來,站在我身後,我嚇得回過頭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麼高的樹,足足有十幾米,他就這樣像隻貓般跳下,也毫發無損,我心裏一陣驚歎!
他笑眯眯地看著我,眼睛又彎得像新月一般,說:“我們在哪見過?”
我心裏一顫,臉上卻是貫有的一片波瀾不驚。我沒有答話,又低頭洗衣。
“喂,小尼姑!我在跟你說話呢!”那男孩不高興地嚷嚷,有幾分盛氣淩人。
小尼姑?這人穿得衣冠楚楚,卻怎麼這麼沒禮貌!我一聽就不高興了,站起來正色道:“請不要叫我小尼姑,我是沙彌尼!”
“有什麼區別嗎?”那男孩看我生氣了,反而高興起來。
“尼姑這種叫法是對我的不尊重!”我白了他一眼,心裏想:定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紈絝子弟。
“哦哦,那我是要叫你沙彌尼嗎?不太好聽呀!你法名叫什麼?”男孩嘮叨著,眼神急切。
憑什麼你問我,我就要告訴你?我不想理他,又低頭洗衣。
“那我又叫你小尼姑了咯!”男孩也不惱,在身後嘻嘻地笑道。
“小尼姑,小尼姑。。。”那男孩見我不說話,就圍著我打轉,邊轉邊念,還即興編了個調子唱了起來!
媽蛋!真是覺得我是個波瀾不驚的人,想要挑戰我的極限嗎?我惱得拿木棍把衣服打得“啪啪”作響,下手再重點衣服就被打破了!
“你確定你這是在洗衣服?小尼姑?”男孩嘿嘿直笑,那森森白牙晃得我頭痛。
“我叫妙益!”我投降了,無奈地回答。
“妙不可言,相得益彰?”
我滿腦黑線,什麼跟什麼呀。。。索性不再理他。
“我叫子宬。君子的子,皇宬的宬。”男孩自顧自地說著。
見我沒反應,又蹲在我身邊,隨手在地上收羅了好些石子,一顆接一顆地拾起擲入水中,看哪顆飛得更遠。一麵又笑嘻嘻地問:“你怎麼一邊洗衣還一邊背佛經呀?這麼用功,背不出師父罰洗衣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