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明小兒(1 / 2)

生由何來,魂歸何處,一問千年,不得其所。

煒煒六合,迤邐多嬈;星漢燎燦,渺渺塵煙。世如白駒過隙,我們曾否悟得過菩薩諦語,斷了生往滋味?

文殊大願,非餘無量百千億那由他菩薩之所能有,其行廣大,其願無邊,出生一切菩薩功德,無有休息......

浮雲作淚,世味煮血。有的故事,僅僅就是故事,而有的故事,注定將是傳說。

有詩道:

善惡仙凡一念間

誰記神魔曾少年

千秋宿夢旦如意

橫眉一怒破九天

就讓一切,從那些故夢開始吧......

大明嘉靖六年,十月深秋的紹興府。

名震海內的陽明書院,坐落於蒼翠的會稽山下越城。而它的主人,便是中華心學宗師,大明新建伯、南京兵部尚書,世人尊仰的陽明子王守仁。

入夜,離書院不遠的新建伯府燈火通明,一間布置極為雅致的書齋裏,數盞雙龍青釉油燈的火焰隨著窗口灌入的秋風不斷撲朔跳動。王守仁此刻正盯著書案上的一檄金黃聖旨發呆,那眉頭緊蹙,不時迸出陣陣劇烈的咳嗽。

“伯爺,夜裏凍得緊,你快把披氅穿好。對了,你叫老管院喚奴家何事?”隨著一席清雅的女子話語,一位身著綠黛青衫的端莊婦人進得屋來,帶著濃濃關切走到守仁身邊,將他身後的皮氅給陽明披上。

“夫人,你,看看這個吧。”

“聖旨?晌午欽差來府裏宣旨的時候,奴家也一道跪領了啊。皇上下詔命伯爺總督兩廣、江西和湖南軍務,去田州平叛。這聖上也是,伯爺六年不聞一詔,身上還帶著病,大明朝麻煩來了,就知道找陽明子了。”守仁夫人張氏那心中的不滿,當然也僅僅隻能在夫君身前抱怨一下。

“這一走,又是兵馬勞頓,不知道多傷身子......”

“老夫,不是擔心領兵剿逆之事。”守仁打斷了夫人言語,那心中之憂急溢於言表。

“這裏,欽差還帶有一道密旨。”守仁將聖旨內村中的一卷黃色卷軸遞給了夫人。

“密旨?”張夫人有些疑惑,按理說這天子密意,自己一個大臣家眷,常例是不能看的。

“什麼,要淮昭隨欽差回京入宮?伴聖修道?”夫人將密旨又反複瞅了幾遍,那麵色已經頓時變得慘白。

“不行,萬萬不行,皇帝寵信那內廷道士薛虯,為了煉長生丹藥,傳聞曾用鮮活小兒熱血作引,禍害過多少官民。這淮昭才十歲出頭,什麼伴聖,什麼修道,他要是去了必定凶多吉少。我不許,我與伯爺就這一個兒子,求伯爺奏請皇帝收回詔命。”張夫人說罷,已是悲痛難抑,大哭起來。

此時,門外一名侍衛匆匆而來,看來是有事要報,剛欲告稟,聽著書齋內夫人悲愴慟哭,不禁驚訝動容,一時呆在了門外。守仁夫婦哀傷之際,也沒有察覺到他。

“夫人所言,我怎不知曉。那薛虯乃當世禍害,名為修行得道,實則一奸佞妖人。他仗著自幼伴君得寵,日夜揣測天子欲求長生之心,戕害無辜孽亂朝綱,幹了數不清的壞事,可謂惡貫滿盈,天下正道之士無不欲誅之而後快。此番不知道這妖道又怎麼蠱惑了皇上,如此下作。老夫想過,定是薛虯記恨我多次參劾他,才這般狠毒,竟把對老夫的怨恨落在淮昭頭上。”言罷,守仁急恨攻心,又是猛咳連連。

“皇上一邊叫你給朝廷平叛,怎麼還能一邊讓咱們孩子遭此大難。官人,我們抗旨吧,不能讓淮昭落入火坑啊。”王夫人滿眼含淚,通的一聲跪下,哀求著自己的夫君。

“夫人,皇上那裏,即便要靠著老夫平叛,他被妖道蠱惑,可仍然覺得他是在恩寵咱家啊。伴聖修行,這天子恩寵的名聲給了,但抗旨,在內亂叢生的當下,是斷行不通的。”守仁起身想扶起夫人,可自己哀痛之餘已周身無力。

“我王陽明一生磊落,上為大明朝政,下為蒼生黎民,問心無愧。今朝卻遭奸人謀害,要我這老骨頭不打緊,為何獨獨挑中我兒,這妖道殺人誅心,還要殃及家小。我此生定要手刃此賊!”守仁老淚縱橫,切齒念道。

“伯爺心裏隻有大明,就沒有我們的昭兒嗎?”張夫人哭得越發厲害了。

“恩師。”門外的侍衛再也站不住了,匆忙進得屋來抱拳行禮,隻是那兩眼已經微微濕潤。

“南邳?南邳來啦,明日啟程的物事可準備妥當了啊?”守仁扶起夫人,擺擺手示意她退下。雖心含巨痛,陽明子依然勉強將麵色平抑了下去。

看著夫人失了魂一般哭著出了書齋,這被守仁喚作南邳的侍衛猛然跪拜於地道:

“恩師,我陸南邳跟隨您多年,從未妄求老師任何事,今天,無論如何,您得答應南邳。”陸南邳懇切鑿鑿,言語滿含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