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事情到了最關鍵的一步,如果孫東凱真的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去找曹麗對證質問,那一切都完了,曹麗沒做這事,自然是不會承認的,打死也不會承認。當然孫東凱不會打死她。
一旦孫東凱說出曹麗電腦裏的文檔,那曹麗立馬就會懷疑到是有人在她電腦上做了手腳,她不是愚蠢到極致的女人,這幾天隻有我接觸過她的電腦。她如果對孫東凱說出她的想法,精明的孫東凱也會立刻聯想到我身上來。那我之前的一切操作就前功盡棄,而且還會徹底暴露了自己。
但我既然決定賭一把,那就要賭到底,我就賭孫東凱此時對此事如何處理其實早已有自己的想法,一個下午,他有足夠的時間考慮這些。我猜他現在隻是在試探我,而我如此說這番話的目的就是要讓孫東凱打消對我的疑慮。
果然,孫東凱接著笑起來:“小易,在官場做事,你畢竟還是嫩啊……到底你還是年輕……”
孫東凱口氣裏帶著對青年人幼稚的理解和寬容以及關心。
一聽孫東凱這話,我暗暗鬆了口氣,孫東凱這話顯然包含著對我剛才建議的否認意味。
“我嫩?怎麼嫩了?”我做不解的口氣說。
“自己以後慢慢去體會吧……”孫東凱說著從口袋裏摸出那封匿名信,用打火機點著,在煙灰缸上麵燒起來。
“孫書記,你——你為什麼要把這個燒掉?”我帶著吃驚的口氣說。
其實,此時我心裏大概已經有數,知道孫東凱為何要這麼做。
孫東凱看著這封匿名信變成了一堆灰燼,然後看著我,表情很嚴肅:“小易,我來告訴你,此事已經過去了。”
“哦,過去了……”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明白我說的過去了是什麼意思嗎?”孫東凱說。
“不,不明白!”我搖搖頭。
“也就是說,匿名信的事以後不要再提起,在任何場合對任何人都不要再提起。”孫東凱說。
“哦……”
“關於今天的事,也就是發現匿名信係曹麗所謂這件事,此事隻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除了你我,不能讓任何人再知道,我說的是任何人!當然也包括曹麗,明白嗎?”孫東凱加重了語氣。
“明白!”我點點頭。
此時我終於放心了,孫東凱終於按照我當初的想法來做了,他這樣做,顯然是經過反複利弊得失權衡才做出的決定,他一定認為找曹麗對證質問不如裝作不知好,這樣自己隨時都可以掌握著事情的主動。而即使找曹麗對證,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反正事情已經如此,充其量是曹麗認錯道歉而已,但也許會惱羞成怒,遷怒於我,這就等於是間接把我暴露了,等於孫東凱出賣了我,要是孫東凱如此做事,不注意維護下屬的利益,那以後誰還為他賣命?孫東凱一定是考慮到了這一點的。
孫東凱搖頭歎息:“女人,永遠是最愚蠢的,看起來越是聰明的女人越是愚蠢;女人,永遠是最狠的,最毒莫過婦人心啊,發起狠來什麼都不顧;女人,永遠是最瘋狂的,妒忌起來,什麼都不管,做起事來也會利令智昏……唉……”
孫東凱的口氣裏帶著傷感無奈和失落。
我想孫東凱這話裏包含了兩層意思,一是曹麗的做法傷了他,他覺得自己對曹麗不薄,給她的好處也不少,但曹麗卻沒有做到處處維護他為他的利益著想,緊緊為了泄私憤就能置他的名聲於不顧,就能把他的利益拋在一邊,這委實讓他感到心寒,似乎他隱約感覺到曹麗不是一個可以和他共患難的人,關鍵時候是會掉鏈子的,他是不能對曹麗給予全部的毫無保留的信賴和信托的。
而同時,孫東凱的話裏似乎又隱約流露出另一個意思,那就是雖然曹麗這樣做了這樣的事,但其真正的目的是針對秋桐來的,沒有想故意損害自己利益的想法和意圖,自己隻是捎帶被損害。也就是說,在打擊秋桐這個共同的對手方麵,兩人的利益還是一致的,隻是操作的方式和想法有些不同,隻是曹麗做事考慮欠妥當,隻是曹麗被妒忌蒙蔽了雙眼采取的方式有些愚蠢。而這件事,雖然傷害了孫東凱純潔善良的心,但似乎不會傷及他和曹麗聯盟的基礎,畢竟對他們來說,兩人之間的合作時間太長了,彼此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互相利用地太深了,隻因為這一件事兩人之間是不會決裂的,今後孫東凱還會繼續需要曹麗來為他出力,曹麗也同樣需要借助孫東凱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們的合作還是會繼續下去。這是由他們的曆史和現狀以及共同的利益決定的。
但同時,在孫東凱的心裏,不可避免會因為此事產生陰影,他對曹麗的信任不可避免會產生某些方麵的動搖,他對曹麗不可避免會由此開始產生某些戒備和警惕,即使不是曹麗有心他也要防備她的愚蠢。他似乎看到,假如一旦有一天自己落難,曹麗會毫不猶豫毫不留戀地舍棄自己而去,甚至還會為了自保落井下石。有了這次的事情,似乎他認為曹麗是會這樣做的,她完全能幹出來。
但其實,他認為曹麗能幹出這樣的事,那他自己呢?假如曹麗一旦落難,他能伸出手來拉一把嗎?如果拉一把會殃及自己,他會這樣做嗎?如果落井下石能對自己有好處,他會不這樣做嗎?
這,似乎是孫東凱決意要將此事壓住要將此事保密的原因,他不想讓曹麗知道自己知道了這事,他想在曹麗和自己之間掌握住主動,他做事的風格就是這樣,任何時候都想牢牢掌握主動權——雖然很多時候他並不能實現這一點麼。
而孫東凱如此做,也正和我心意,正附和我設計好的路子,他完全是按照我當初的涉及一步步走的,配合地很好,十分默契。我需要看到的達到的就是這個,我不指望這一次能一棍子把曹麗打死,不指望這一次能讓孫東凱和曹麗翻臉,欲速則不達,能達到這個效果,我就基本滿意了。
關鍵是,孫東凱這麼做,保全了我,確保了我計劃的順利實現,這是很重要的一點。我不想因為自己這一次的冒險行動而暴露身份,那樣就虧大了。
正在這時,曹麗突然推門進來了。
她酒場結束了。
曹麗進孫東凱辦公室,一般是很少敲門的。
曹麗似乎喝酒了,臉色紅撲撲的,走起路來有點搖晃。
“我看到這裏亮燈,就來了……咦,你們……怎麼在這裏喝起來了?”曹麗走到我和孫東凱之間,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孫東凱看著曹麗,不動聲色地說:“我加了會班,小易在這裏陪我的,然後就順便要了酒菜在這裏吃了。”
“哦……你們倆倒是挺悠哉,在辦公室裏開夥了!”曹麗笑起來。
我也笑起來,孫東凱也笑了。
“咦,這煙灰缸裏怎麼有紙灰呢?燒什麼了?”曹麗又說。
“哦……我剛才燒的,一封信。”孫東凱淡淡地說。
“什麼信?”曹麗說。
“就是你嫂子拿來的那封匿名信!”孫東凱說。
“呀——你怎麼把這燒了,燒了,怎麼查出寫匿名信的人呢?”曹麗很意外地說。
“你覺得留著有什麼意義嗎?”孫東凱看著曹麗。
“當然,可以以此為依據查找是什麼人寫了這封匿名信,查出來,可以當做罪證,最起碼可以起到這作用吧?”曹麗說。
“你認為能查出來嗎?”孫東凱說。
“大概能吧,時間久了,狐狸尾巴總會露出來的,我這幾天一直在琢磨到底是誰弄的這匿名信呢……”曹麗說。
“哦,你想出眉目了?”孫東凱說。
曹麗搖搖頭:“沒有,難啊,很難想。”
“我想這信沒有留著的必要了,別說查不出來,就是真查出來了又能怎麼樣?打擊報複?有意思嗎?我看沒意思,算了,還是燒了的好,燒了大家都安心……”孫東凱說。
“哦……你這次倒是很寬宏大量的。”曹麗嘟噥了一句。
“我什麼時候小肚雞腸過?”孫東凱反問。
“嗬嗬……我沒說你小肚雞腸啊,我是說你寬宏大量呢。”曹麗說。
“反過來理解不是這意思嗎?”孫東凱說。
“好了,別抓住我小辮子不放,我不會說話,我講話走嘴了,行了吧!”曹麗笑著說:“雖然你剛才說的有道理,但我還是覺得這信燒了很可惜……就這麼燒了,就這麼讓這事過去了,也太便宜那寫匿名信的人了……”
“如果你有興趣,那你可以繼續查下去。”孫東凱說。
“你們二位高人都查不出門道,我一個女人家上哪裏去查?算了吧,既然你想放棄追查,那我也不管了,隨你吧……”曹麗說著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曹麗這架勢看起來像是大大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我其實知道她是喝多了吃飽了之後的習慣動作。
但孫東凱此時未必會這麼理解。
“曹總,你要不要喝一杯?”我對曹麗說。
“哎,不行了,今晚我被煙草局的徐局長灌醉了……真家夥,非要留我吃晚飯,上了酒桌就開始灌我,我喝了好幾大杯杯酒呢,”曹麗擺擺手:“喝完酒我上辦公室來拿個東西的,看到這裏亮著燈,就來了……你們繼續喝吧,我不打擾了……”
曹麗說著站起來要走,剛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我:“哎,對了,我的電腦弄好了嗎?”
“徹底弄好了。”我說。
“好的,”曹麗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給我修電腦的時候,沒到處亂翻我的文件吧?”
我知道曹麗指的是她下載的那些色情小電影。曹麗這麼一說,孫東凱肯定會認為曹麗是做賊心虛怕我翻出她的匿名信文檔。
這下子歪打正著。
“沒有,我隻是殺毒,沒有翻你的任何文件!”我忙說。
“嗯,那就好!”曹麗又笑了下,然後轉身走了。
曹麗走後,孫東凱又沉思了半天,然後舉起杯子:“來,我們幹了這最後一杯!”
我和孫東凱將一瓶白酒徹底幹掉了。
“小易,你說,人生奮鬥的最高境界是什麼?”孫東凱略帶醉意地看著我。
“我說不好……”我帶著謹慎的表情說:“你說呢?”
“我說……人生奮鬥的最高境界,對事業來說,隻需要八個字!”孫東凱做了個手勢。
“哦……”我看著孫東凱:“哪八個字?”
“家人想你,單位念你!”孫東凱說。
“精辟!”我說。
“這喝酒的最高境界呢,就是你知道他是誰,而他已經不知道你是誰。”孫東凱又說。
我笑起來:“有意思。”
“生命的最高境界是——哭著來笑著走!”孫東凱說。
“嗯,很對!”我說。
“知道榮譽的最高境界是什麼嗎?”孫東凱問我。
“不知道!”我繼續裝傻。
“不行,你要想想,認真想,開動腦筋想!”孫東凱這回不放過我。
我想了想說:“我想,榮譽的最高境界應該是:你已遠離江湖,江湖還在傳說你!”
“哈哈,說的很精彩,不錯,很精彩!”孫東凱大笑。
我嗬嗬笑了下,腦子裏突然又冒出一個最高境界,那就是交友的境界。
老黎說過,交友的境界是:久不聯係,常在心中。
我不由就想起了海峰,我的鐵哥們。
從剛才我孫東凱關於這一係列最高境界的談笑裏,我不由又想起秋桐曾經說過的話:不要把別人對自己的放棄,變成自己對自己的放棄。人生的日子都是越過越少,剩下的日子都是越來越重要。所謂順其自然,並非代表你可以不努力,而是努力之後你有勇氣接受一切的成敗。
或許,這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修行的最高境界。
“小易,知道在官場上真正的魄力是什麼嗎?”孫東凱又問我。
“嗬嗬,這個我真不知道。”我說。
“我來告訴你,做官場,就要有魄力,而真正的魄力,隻有兩個字——”孫東凱做了一個二的手勢:“果斷。”
“果斷?”我說。
“是的,果斷是官場的根本魄力,”孫東凱說:“這果斷包含了三層意思,一是剛性的果斷,而是柔性的果斷,三是麵臨矛盾的果斷,一個官場重任,如果能真正做到這三個果斷,那他必定能在官場一帆風順。”
“我覺得你就做到了這三個果斷。”我說。
“我?我還不行,還需要努力,還有差距,如果我真的能做好了,那我就不會隻是今天這個位置了!”孫東凱笑起來。
我也笑:“不吃吹捧你,我覺得你做領導很有特點。”
“什麼特點?”孫東凱說。
“我感覺你其實很有韌性!”我說。
“哈……你說的韌性,其實就是打不倒,我的確是有些韌性的,”孫東凱顯得很開心:“這當官啊,就要做到三不倒,一是誇不倒,二是難不倒,三是嚇不倒……”
細細琢磨孫東凱的話,還真的有幾分道理。
“官場上有沒有不倒翁?”我說。
“有的,不少……這都是人精,人中精華啊……”孫東凱說:“官場不倒翁,個個都是有幾手絕活的,看起來個個是彌勒佛,但其實都是厲害角色……”
“我看你也是個不倒翁!”我說。
“嗬嗬……”孫東凱又開心地笑起來:“行啊,隻要我不倒,你就會不倒,隻要我不停進步,你就不會止步不前……”
孫東凱這話其實說早了,在他進步的時候我也在進步,而在他退步的時候,我還是在進步。
當然,這是後話了。
和孫東凱吃過飯,出來之後,我給老黎打電話。
“在哪裏啊?”我說。
“自己一個人在家看電視呢。”老黎說。
“要不要我過去陪你聊會天?”我說。
“哈哈……臭小子,想找我喝茶了是不是?來吧!”老黎似乎很高興。
我直接去了老黎家,寬敞的客廳裏,老黎正坐在沙發上喝茶,邊津津有味地看電視。
夏季不在家。
我看了一眼電視,暈,老黎看的是少兒台,正在放海綿寶寶。
“你還能看點更誇張的節目不?”我對老黎說,坐在他旁邊。
“怎麼了?”老黎看了我一眼,不滿地說。
“一把年級了,看動畫片,你真行啊!”我說。
“八十老者如頑童啊,我還不到八十呢,那我比頑童還要小啊!”老黎哈哈笑起來,接著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看著我:“小子,怎麼這個時間想起我來了?”
“剛和孫東凱喝完酒,沒事幹,就想來看看你!”我說。
“難得你一片孝心啊,我真有福氣,攤上你這個兒子,小孝治家,中孝治企,大孝治國的,小克,你想不想做個大孝之人呢?”老黎笑眯眯地說。
“想啊!”我說。
“不錯,有抱負,有理想。”老黎說,
“大孝之人怎麼做?”我說。
“叫爹,叫爹就是大孝!”老黎說。
“老黎!”我說。
“哎——不好玩了!”老黎說。
我忍不住笑起來。
“這幾天有沒有什麼好玩的事情給我講講呢?”老黎說。
“有的!很好玩的!”我大笑。
“來找我,其實就是想和我一起分享這好玩的事情的吧?”老黎說。
“可以這麼說!”我說。
“講吧……”老黎說。
我於是把這幾天的事從頭到位說了一遍,說完,我咧嘴笑起來:“好玩不?”
“哦……是這樣啊……”老黎嗬嗬笑起來:“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沒想到你小子竟然還有被人打劫的曆史,沒想到小秋被人暗算了,沒想到你抓住了這個機會來個了一箭雙雕……”
“嘿嘿……我做的還行吧?策劃地很精妙吧?”我得意洋洋地說。
“嗯……”老黎點點頭:“首先,我要對你提出表揚,腦袋瓜子好使了,會主動進攻了,會將劣勢變為優勢了,會利用時機了,進步很快……”
我咧嘴大笑。
“不過,我要提醒你一點!”老黎說。
“提醒什麼?”我說。
“不要以為別人都是傻子,任何時候不要輕視了任何人!”老黎說。
“哦……我知道!”我不耐煩地說:“難道我這次的策劃不是很慎密嗎,難道不是天衣無縫嗎?”
“這是你自己以為的,其實,剛才我聽了你的敘述,要是換了我是孫東凱或者曹麗,我未必就不對你產生懷疑!”老黎說。
“為什麼?”我不服氣地說。
“因為你操作的這些環節,其實有好幾個漏洞,隻是你自己沒有發覺,而根據你說的場景,孫東凱和你周圍的人也沒有覺察,但隻是一時沒有覺察而已,一時不代表以後……當然,我之所以能感覺出什麼漏洞,或許也是因為旁觀者清的緣故……”
“額……什麼漏洞?”我說。
“無可奉告,自己回去琢磨!”老黎幹脆地說。
“額……自己琢磨……”我說:“其實,那個姓曾的警察就對我有些懷疑的,那家夥太狡猾了,他似乎嗅出了什麼味道來,隻不過,他沒有徹底戳破!”
“所以,盡管此次你的操作看起來很完美,而且效果也不錯,起碼目前來說效果不錯,但不能驕傲自滿,沒有什麼值得得意的,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很多意外,很多事故,都是在你自滿驕傲的時候發生的……”老黎說:“孫東凱這個人,你千萬不要小看的,他和你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細細思量,他的每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動作,你都要認真琢磨,此次你能巧施妙計扭轉劣勢,關鍵是抓住了機會,雖然這機會是人為惡意製造出來的,但也不是偶然的,包含著必然……但你要想到,既然你能抓住機會做事,那麼,在此次事件裏,會不會也會有對別人來說的機會呢?別人會不會也能抓住這樣的機會達到自己的某些目的呢?”
“我不懂你這話的意思!”我說:“什麼別人,別人能抓住什麼機會?這事就我抓住了機會,其他的,沒有機會了,抓什麼抓啊!”
老黎寬容地笑笑:“那就是我杞人憂天多餘擔心了!”
“我覺得是!”我肯定地說。
老黎說:“但願是吧……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點,不管是在你們集團的官場還是在社會的江湖,你現在都處在一個微妙的境地,目前這兩個戰場的鬥爭都比以前要緊張了,你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迎接更複雜的鬥爭!”
我認真點點頭:“嗯,你說得對,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
“不過,雖然形勢很微妙,或者說是緊張,但我們還是要保持樂觀的心態,任何時候,樂觀必須是我們的主流!”老黎說。
“嗬嗬……”我笑起來。
“來,品品我剛泡的茶!”老黎說。
我剛端起杯子,旁邊的座機電話響了。
“小克,去替我接個電話,估計又是小季打來的,如果是就說我正和你喝茶,待會兒就休息!”老黎說。
我答應著站起來走到電話機前,拿起話筒放到耳邊。
還沒開始講話,話筒裏先傳來一聲熟悉的歡叫:“嘎嘎——”
聽到這嘎嘎的聲音,我的心裏突然一陣異樣的感覺,這是久違的夏雨的聲音。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夏雨又歡快地叫著:“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外婆回來了……嘎嘎——老爸,小雨雨來電話啦……”
不由被夏雨的話感染了情緒,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咦,不是我老爸……啊哈——是小克克,小克克啊,哈哈……”夏雨立刻就聽出了是我,笑得更開心了:“你個死克克,接電話也不吭聲,我還以為是我爸接的呢,你怎麼跑到我家裏來了?嘎嘎——死鬼二爺!是不是想二奶了,專門來等我電話的……說,是不是想二奶了,是不是,說——”
夏雨沒頭沒腦說了一通。
我緩了一口氣:“我是來找你爸閑聊的。”
“嘻嘻,打著找我爸閑聊的名義來等我電話,是不是啊,我知道一定是的,這麼些天沒我消息,是不是很想我了啊?死鬼二爺,一定很想二奶了,是不是哦……”夏雨繼續在電話裏開心地笑著。
我有些哭笑不得:“這在美國西部是什麼時間啊,你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來?”
“你管什麼時間呢?反正我是沒白沒黑,吃飽了睡,睡醒了玩,玩累了吃,吃飽了再睡……哎,二爺,你不知道,我現在胖了吖,比以前胖多了吖,成飯桶了,你要是見了,一定不會喜歡二奶了……我決定現在不讓你看我的樣子,等我瘦下來再給你看……”
“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不胖才怪呢……怎麼不多運動運動,胖了對身體可沒好處。”我說。
“嘿嘿……你懂個球子,你以為我想胖啊,木有辦法哦……”夏雨嘿嘿笑著。
“誰說沒辦法,可以多跑步鍛煉啊,可以打球啊,都可以的……”我說。
“哦賣糕的,你做死啊讓我去搞那些運動,沒良心的死鬼。”夏雨說。
夏雨這話我聽了有些發暈:“運動是為你好,怎麼還沒良心呢……”
老黎這時坐在那裏邊喝茶邊看我打電話,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還是那句話,你懂個球子……不過,現在你不懂,以後你就知道了,嘎嘎……二爺,聽到你的聲音我好興奮,怎麼樣,最近還好嗎?和大奶小日子過的還不錯吧?和大奶有滋有味過日子的時候有木有想起二奶呢?大奶有木有建議你納個二房呢?要是有的話,我可是首選啊,記得啊,我是首選……”
我愈發哭笑不得:“好了,夏雨,別鬧了。”
“我哪裏是鬧呢,我這是說真的呢,正房我沒趕上,弄個偏房也不錯,反正我是不在乎什麼名義上的東西的,哎,小克克,你不知道啊,我每天都在想你呢,想我的二爺,你個死鬼恐怕難得想起我吧?”
“這……”我語塞了。
“想了,我也不難為你了,反正我的男人隻有你一個,你的女人卻不止我自己,你這個花心大蘿卜,整天到處風流,小心哪天小雞雞被人割掉了,那可就虧大了……哈哈……”夏雨說著大笑起來。
“你——”我有些尷尬,又有些心虛。
“怎麼樣,理虧了是不是?看來你還真的沒有老實過……”夏雨說:“大奶不在星海,你就作吧,現在我在美國離你太遠管不到你,等我回去了,你等著,我慢慢收拾你……”
“額……你要找你爸說話是吧,你等下……”我想脫身了,於是轉頭對老黎說:“夏雨來的電話,找你的……”
老黎接著站起來走過來。
“哎,你個死鬼,我和你還沒說完呢,我和我爸整天打電話,不著急啊……我們再聊會呢……”夏雨話還沒說完,老黎過來了,我直接把話筒遞給了老黎。
然後我鬆了口氣,回到沙發上坐下,那邊老黎開始和夏雨說話。
“丫頭,剛才又調皮了是不是……”我聽到老黎說了這麼一句,然後他的聲音就低了下來,我聽不到了。
不知道他和夏雨說的什麼話,似乎是不想讓我聽到。
不過我也沒興趣,人家父女說話,不想讓外人聽到也是正常的。
想到這裏,我索性站起來出了客廳,站在門口抽煙。
這樣老黎就可以正常和夏雨說話了。
抽完一支煙,聽到老黎在客廳裏叫我,我回去。
老黎正坐在沙發上。
“打完了?”我坐回去。
“嗯……”老黎點點頭:“跑到門外去是不想聽到我和小雨說什麼內容?”
“成全你啊,你們父女說話,我在旁邊不合適啊,聽你聲音那麼小,我索性出去好了啊!”我笑著說。
老黎哈哈笑起來:“你小子倒是挺鬼。”
我嘿嘿笑了下:“對了,夏季呢?怎麼還沒回來?”
“他這段時間挺忙的,經常在單位加班!”老黎說。
“哦,那次說的那幾個人的事情,怎麼樣了?”我說。
“一切在按照那天我們計劃的進行!”老黎說:“目前,似乎還算順利!”
“那就好!”我點點頭。
“小季脾氣倔,一時想不通,那天之後我又做了他一通工作,他才勉強答應按照我的思路處理這事……”老黎歎息一聲:“小季到底是沒有接觸過江湖,相對來說,他的接觸麵太窄,思維太單純,在中國現在的社會狀態下做私營企業,太單純顯然是要吃虧的,如果認識不到中國特色,如果不能讓自己接受並融入中國特色,是不適合在中國做私企的,早晚是生存不下去的……”
“凡事都有個過程。”我安慰老黎。
“在中國做生意,必須要熟悉並能靈活運用中國特色,黑道白道都要擺平,都要交往,都要處理好關係,處理不好,白道會卡你壓你,黑道會敲你詐你綁你。”老黎說。
我點點頭:“有道理!這是現實。”
“但處理這些關係又不能過,要注意把握好度,既要讓自己的企業能安然生存發展,又要能讓自己在遇到事情的時候隨時可以全身而退,這個度,是極難把握的……和白道過於親密,一旦某個官員出事,極有可能就把你牽扯進去,這年頭一個領導被抓身後牽出一串企業老板的事情並不鮮見;和黑道關係更不能過於緊密,那樣會給你背上涉黑的惡名,招致強權的鎮壓,大西南那個打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打著打黑的名義堂而皇之侵吞私人財富,財產被剝奪,人被抓,甚至被殺……所以,才中國民營企業要生存是很難的,得罪了白道不行,得罪了黑道更不行,不得罪,關係近了也會出事……”老黎搖頭晃腦地歎了口氣。
“是這麼回事……”我說。
“所以,我說小季做生意是一個好手,管理集團很在行,但是,處理這些帶有中國特色的東西,他顯然是弱項,是弱項倒不要緊,最要緊的是他自己沒有意識到……我沒事的時候反複敲打提醒他,不知道他到底聽進去了幾分……”老黎說。
“你的話他能聽進去的。”我說。
“但願吧,我現在密切注意著集團的一切動向,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我警覺,這麼多年,多少風浪我都經曆過,但這次,我心裏明白,不是一般的對手,如果我的推斷沒有出錯的話,我想那隻狡猾的狐狸正在暗處觀察著我……”老黎說著笑了下。
聽老黎這麼一說,我不由打了個寒戰,不由往窗外看了看。
外麵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到。
看我的樣子,老黎嗬嗬笑起來:“這裏你放心,外麵你看不到的黑影裏都有人的,我的人。”
我放心了,笑了下。
“人與人鬥,其樂無窮啊,看來,隻要有人的地方,鬥爭就不可避免!”老黎說:“本來我想退下來休息,想過幾年安穩日子,可是,你看,有人不讓我安度晚年啊……看來,我是真的要在戰鬥的烈火中永生了……”
我忍不住又笑:“你還真樂觀!”
“當然,樂觀是我的天性,不保持樂觀的情緒,那會首先失去了自己,讓自己在氣魄上處於下風,很被動的……”老黎說:“我做事,最討厭的就是被動!”
“那你現在認為自己處在主動狀態?”我說。
“你認為我被動嗎?”老黎反問我。
“我……我說不好,雖然感覺你不是很被動,但似乎也沒覺得你有多主動!”我說。
“嗬嗬……你感覺到的隻是表麵的東西而已……”老黎笑了。
“那內在的是什麼?”我說。
“無可奉告!”老黎嘿嘿笑了下,顯得有些神秘。
“搞什麼玄乎的,還無可奉告,奉告一下不行嗎?”我說。
老黎搖搖頭:“不到時候……現在,我對你,隻能是無可奉告……你現在操心糾結的事已經不少了,我可不想給我兒子添更多的麻煩,你隻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我這邊,真需要你的時候,不用你說我也會通知你的……”
既然老黎不肯說,我知道再墨跡也白搭了。
“對了,”我說:“我看到伍德陪著幾個日本人在旅順的白玉山景區出現……”
“哦……”老黎看著我:“什麼時候?”
“今天中午。”我說。
“白玉山……日本人……白玉山塔……”老黎輕聲念叨著,眼皮微微跳了幾下,然後他看著我:“隻有伍德自己陪著那幾個日本人的?”
“嗯……”我點點頭。
老黎點點頭,沉思著,突然又問我:“皇者呢?”
“你問他幹嘛?”我說。
“你別管,我隻問你知道不知道皇者的去向!”老黎說。
“聽說他去了北京,伍德派他去的。”我說。
“自己去的?”老黎說。
“不,還有個伍德的打手阿來跟著的。”我說。
“哦……”老黎點點頭:“那個剛從局子裏出來的保鏢呢?”
“不知道!”我說。
“嗯……”
“對了,我明天也要去北京,和孫東凱一起去。”我說。
“哦,你也要去北京,”老黎說:“什麼時候?”
“明天上午的飛機!”我說。
“嗯……去吧,去吧……”老黎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打了個哈欠。
“你累了,休息吧!”我說。
“嗯,好,我休息!”老黎說。
我於是告辭。
當天晚上,方愛國到了我宿舍,總部又來了消息。
“這兩天總部又有緝毒行動。”方愛國說。
“嗯……”我看著方愛國:“又失敗了?”
方愛國搖搖頭:“最近一連有兩次行動,都成功了。”
我呼了口氣:“如此看來,上次失敗的那次行動,是偶然,或許真的是情報不準,看來那邊的線人並沒有暴露。”
“隻是,這兩次行動,收獲甚微。”方愛國說。
“怎麼?”
“沒抓到大魚,都是小魚,量很少。”
“哦……”我皺皺眉頭:“都是小魚……總部怎麼認為的?”
“目前不好做出準確的判斷,總部認為,或許是對方故意用小魚來迷惑我們,也或許上次隻是巧合,也或許我們打入對方內部的線人沒有暴露,也或許是我們內部真的沒有內鬼,總之,目前的態勢,似乎什麼可能都有……”方愛國說。
“你怎麼看?”我說。
“我寧願認為上次的失敗行動隻是個巧合,誰也不想我們的線人暴露,更不願意認定我們內部有內鬼……”方愛國說。
“看來,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做出肯定的判斷,看來,對手似乎也學狡猾了,看來,我們的行動以後要更加謹慎小心。”我說。
“是的,為了確保情報的準確性,參謀長最近又往對方那邊打入了幾個線人,這幾個線人,互相之間都不聯係,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隻和總部單線聯係……”方愛國說。
老秦考慮問題很周到。
“我建議,以後的行動計劃可以采取讓不同範圍內的人知道的辦法,這次讓這幾個人知道,下次讓另外的人知道,這樣,根據行動的成敗,似乎就可以推斷出我們內部是不是真的有內鬼!”我說。
“好的,我馬上給總部彙報你的建議。”方愛國說。
“其實,老秦未必就想不到這一點的,這個辦法他也能想到的!”我說。
“不管參謀長想到想不到,你的這個建議還真是個好主意,我還是要給總部彙報的。”方愛國說。
我點點頭:“好吧,那就這樣。我明天要去北京,星海這邊,你們還是要繼續分頭做好自己的工作……總司令父母那邊,小雪那邊,還有秋桐那邊,包括三水集團那邊,繼續按照之前的部署去做……”
“嗯。”方愛國答應著。
“當然也還有伍德那邊!”我說。
“好的,”方愛國說:“對了,皇者和阿來不在星海……”
“我知道他們去北京了,保鏢呢?知道他在幹嘛不?”我說。
“保鏢……他好像哪裏都沒去,就一直呆在星海。”方愛國說。
“嗯……好的。”我說。
“還有那個冬兒,我們也在嚴密監視著。”方愛國又說。
我看著方愛國,半天沒有說話。
“監視冬兒,也是總部的指示!”方愛國說。
我點點頭:“好吧……我知道了,你走吧。”
方愛國看著我,欲言又止,然後轉身走了。
方愛國走後,我又尋思了老半天。
我其實知道伍德是心裏明白這一點的,那就是我的人一直在暗中監視著他和他的人。而我也明白,伍德的人也一直在監視著我秋桐以及李順父母甚至小雪。不知道四哥的身份伍德有沒有識破,如果伍德知道了四哥的真實身份,毫無疑問四哥也會被監視。
既然雙方都明白彼此在互相監視,做事的時候自然都會多幾分小心,甚至會故意拋出幾個煙幕彈來迷惑對方。但即使大家都明白彼此心裏有數,這種監視還是必須的,有就比沒有強。
金三角那邊的這幾次失敗和成功的緝毒行動,我不知道是不是伍德故意安排的煙幕彈,大魚跑掉,留幾條小的當掩護。
如果是掩護,那麼,想掩護什麼呢?是掩護自己沒有發現內線呢還是掩護不知道到底存在不存在的內鬼?
目前來看,這似乎是個迷。
我此時在思考這個問題,遠在金三角的老秦和李順未必就不尋思。
隻是,我不知道他們如何推理判斷這一切,他們發過來的電文所說的那些推理,幾乎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這就等於什麼都沒說。
我想即使李順不往深處想,老秦一定會的,老秦一向是深謀遠慮的,在往對方又派出幾個線人的同時,他說不定正在不動聲色在革命軍內部調查內鬼。
而他的這種調查,目前未必會告訴李順。
我胡思亂想了許久,睡去。
第二天上午,我和孫東凱到了機場。
我去辦理登機牌,辦完後,然後和孫東凱一起去安檢,孫東凱空手大步流星走在前麵,我在後麵拎包。
媽的,我成了給孫東凱搞服務的了。
沒辦法,辦公室主任其實不就是領導的服務員嗎?
飛機起飛後,孫東凱對我說:“我們這次去是要辦上次我和省出版局處長說的那個事……”
我點點頭:“哦……”
原來此次去北京是為了這個,弄報紙刊號。
既然去弄刊號,怎麼沒見省出版局那處長呢?怎麼不一起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