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兒點點頭,走到桌上,拿起宮女送來的一個小玉盒,轉頭對禦醫吩咐道:“把盆和爐子拿進來,待會治療的時候,熱水不能斷。”
禦醫瞪大了眼,幾乎不敢相信桃夭兒竟然會吩咐自己做這等粗活,他的胡子不受控製地翹了翹,最後還是壓平了。
“是,微臣遵命!”禦醫勉為其難地說。
“你也一並進來吧。”說著,桃夭兒用目光示意周清也跟著看看,以免出現什麼意外狀況。
“微臣遵命。”姬十三治病不是小事,周清將笑容一收,神色立刻變得沉靜而嚴肅。
所有的事情都已準備妥當,桃夭兒深吸口氣,將所有的雜念一掃而空,隨後她鑽過簾幔,向姬十三看去——
成敗,在此一舉!
***
簾幔外,總管是唯一一個留下來看守的人。
姬十三的眼疾現如今已經天下皆知,宮中的守衛暗衛上上下下都接到通知,必須要把王宮嚴防死守,畢竟一個不注意,若是有刺客混進來,後果將不堪設想!
在這種情況下,總管本人也把心提到嗓子眼,日日夜夜的都睡不好覺,恨不得卷起鋪蓋,整天寸步不離地跟著姬十三。
“這都弄了多久了……”
外間,總管踱著步子,神色從一開始的擔憂,漸漸帶了幾分急切。最後他實在忍不住了,便把大門一關,隔著簾幔聽裏麵的動靜。
隻是,雖然湊近了,他也不敢掀開簾幔看裏麵到底是什麼情況,能見到的隻有一股股蒸霧飄出,間或還傳出姬大的驚呼。
“哎喲喂,急死人了,王上怎麼都不說話呢!”
總管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察覺到有什麼多餘的動靜,忍不住跺腳,唉聲歎氣起來。
總管自己在外麵等得著急,殊不知,簾幔之內,姬十三的眼睛已到了最關鍵的一步,而桃夭兒也累得滿頭大汗。
“嘶!”
姬大與姬十三並排坐在床邊,手臂上被桃夭兒紮了滿滿當當的金針,隨著針越紮越多,他的臉色便越來越怪異,直到最後一根針紮在了他的小腹處,一股氣流猛地躥過的感覺,讓他倒抽一口氣。
立刻低下頭,姬大隻覺這股氣流從小腹內升起,逐漸往上,沿著金針所紮的部位流竄,最後流到右手——這種怪異的感覺,讓他忍不住盯著那些金針猛瞧,神色也變得有些難言。
這些針,是什麼鬼玩意,紮在身上,就覺得有東西氣流在躥……
在姬大的疑惑中,周清站在一個不近不遠的距離,時刻觀察著姬十三的臉色,對姬大苦悶的表情視若罔聞。
反正看他的樣子,一時半會也不會被桃夭兒折騰死,他就先不管姬大的死活了。
“……”
禦醫彎著腰,端著一個水盆放在姬十三麵前,霧氣,便是由盆裏滾燙的熱水蒸騰而來。
不過,雖然禦醫做著如此辛苦的體力活,額上也滲出了細汗,但是禦醫的雙眼卻死死地盯著桃夭兒的手,不肯移開目光。
天啊,這種方法到底是什麼……
在所有人緊張的注視中,桃夭兒撚起兩根金針,慢慢地放在姬十三的眉心上。
這兩處是人的明目穴,毒氣熏了姬十三的眼睛,若說被堵在裏麵,那麼姬十三一輩子也別想恢複視力,所以必須要將那些醃臢的東西引出來,隻是……
桃夭兒的指尖微微顫抖了一下,細細的金針立刻在姬十三的眉心中留下兩個紅色的劃痕。
這兩根針,若是紮得淺了倒還好,大不了還有重來的機會,不過要是紮得過深,那麼姬十三的眼睛,就永遠也別想再看見東西了。
“瑜郎……”
緊張中,桃夭兒幾不可聞地喚了聲姬十三的名字。
“怎麼了?”
姬十三睜著眼,溫和地“注視”著桃夭兒,神色中滿是淡然。
“要是、要是我沒治好你,還害你永遠也看不見了,你會不會……怪我?”
桃夭兒捏著針,心突然慌了起來,在這最後一道步驟上退而卻步。
姬十三沒想到桃夭兒竟然還有這顧慮,聞言,他輕輕笑了聲:“我怎會怪你?若命中注定如此,那我也認了,隻要你不嫌棄便好。”
桃夭兒眼睛有點酸,這麼一個優秀到極致的郎君,為了自己做出甚大的犧牲,臨到最重要的時候,還要安慰自己。
思及此,她突然覺得手穩了,心也瞬間安定了下來。
再不遲疑,她將金針緩緩刺入姬十三的穴位,緊接著她迅速撤手,拉過姬大的右手,按在姬十三的眉心處——
一股內力從姬大的指尖傾瀉而出,下一刻,姬十三的被金針紮著的眉心處,兩股黑液留了出來。
毒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