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夢蝶號’艦長室頂層。夜劍羽獨自呆在已經空無一人的船艙內,遠處恒星的光芒,被艦船舷窗過濾掉高能粒子和有害射線後,懶洋洋地鋪灑滿整個空間。
飛船的隔離金屬檔板已經全部縮了回去,舷窗晶牆也調整成了透明的顏色。他覺得整個身體仿若融入了無盡的虛空中,靜靜的。偶爾會有一陣絢爛之極的光華閃過,那是不知道多少光年以外的一顆超新星正在爆發,也許是一顆紅巨星,誰知道呢?他們是那麼悠長和古老,億萬年以前便安然存在於宇宙的某個角落。即使到了暮年,也選擇了用最猛烈的爆發證明它們存在的價值,即使為此而煙消雲散。
存在麼?夜劍羽悠然地輕歎一口氣,抄過控製台上一杯粉紅色的液體一飲而盡。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醉夢無憂’。采用‘酃明星’上的特產無憂果搭配醉仙草的提煉汁液釀製而成,色澤粉紅,香氣淡雅。隻需一小杯,便可讓人產生無法抗拒的朦朧感和入夢狀態。在幾個聯盟世紀以前,‘醉夢無憂’以其獨特的口感,強烈的夢幻效果和無副作用的特質風靡了整個聯盟上層社交圈,所有的人都以能親自嚐試一杯‘醉夢無憂’而彰顯自己品味的高雅。如果不是無憂果的產量極其稀少,醉仙草又不易提煉,絲毫不用懷疑,它一定會成為人們的必須用品。
可惜的是,300多年前一場針對少數反聯盟激進份子的圍剿戰中,‘酃明星’被一枚行星級熾陽導彈引發星核聚變,永遠消失在了這片星空中。留存下來的少量‘醉夢無憂’顯得逾發彌足珍貴,成為權貴們最有價值的珍藏品。以夜劍羽之能,也不過保存下了區區兩瓶之數。
“若有花間草,總被浮雲累。昨日鏡水事,隻堪夢裏尋。”可笑世人還有誰能真正品出這佳釀的滋味呢?夜劍羽眼神中的嘲弄一閃而逝。斟滿最後一杯,以後大概再也嚐不到這般令人迷醉的味道了。
不記得多少年前了,有人告訴他:如果有人站在你的頭頂俯視你,那麼你要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比他站的更高。一直以來,他把這句話當作人生最高的信條,並為此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從一個一文不名的空間站監察員,到足以影響整個聯盟生命科學界的權威,其中有多少辛酸苦累,隻有自己才能明白。他的地位,在發現了人類隱性線形DNA序列,並攥寫發表《隱性DNA與生命能量理論》後達到了一個幾乎無法被人超越的顛峰。
按照夜劍羽的理論,人類遺傳基因中,除了已知的23對染色體外,其實還存在一對隱性的線形染色體。第24對染色體所包含的遺傳密碼子,作用於人類身體機能和生命潛力的宏觀調控上。隻要按照一定的順序重新組合,便可完全激活人體潛藏的生命能量。這些能量,在被發現以前,一直潛藏在生物磁場的核心地帶,隨著器官的衰弱老化,最後消散在空間之中。隻要生命能量被激活,人類的身體機能和壽命都將會百十倍的被提升,屆時,雖然不老不死依然還是種傳說,可是長命數千歲已經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了……
過去的種種如驚鴻一般掠過腦際。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一種深深的疲憊感包圍了他的全身。這個站在整個聯盟最頂端的男人,被人們托上精神神壇頂禮膜拜的傳奇,對身邊的一切產生了莫名的不真實感。他厭倦了高功誦德,厭倦了虛與委蛇,厭倦了爭名奪力,厭倦了政客權貴的腐朽和醜惡的嘴臉。生平第一次,他對自己所追求的目標產生了懷疑。
什麼才是我想要的?什麼才是生命最終極的意義?一切猶如在夢裏生,又在夢裏滅。‘莊生夢蝶,蝶夢莊生。’哪個才是真正的自我啊!
聯盟曆3751年7月7日。
聯盟最偉大的生命科學家,生命能量調整器的發明者夜劍羽院士偕同他的主艦‘夢蝶號’消失在了茫茫的宇宙中,從此音訊全無。……